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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话 告别 然后出发随着奈落托斯之蛇逐渐化作粒子随风而去，整片沼泽地被照得熠熠生辉，李天翔和陈锋面对彼此，陈锋脸上还是那般淡然自信的微笑，李天翔则凝噎难语。
离别来得是那么突然，重逢亦然，李天翔曾无数次想过，若能给自己一次与陈锋好好道别的机会，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和对他的感情。
如今，机会就摆在他面前时，却语塞了。
而当李天翔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张开嘴巴的那一刹，陈锋却先发出了声音——
“对不起。”
“……？”李天翔愣住了。
“我一直都在诅咒你，‘拯救世界’是诅咒的内容，名义则是我的‘牺牲’。”陈锋的眼中充满内疚，“话语可以是激励人前行的动力，但我施加给你的，却是负担。你本不想成为什么英雄，就因为我的一句话，我的死，被迫承担起这个梦想。当时的我只想着让你活下去，变强，却没想到你个人的意愿……”
“……”
“话说回来，你真是干得很出色。拯救了一个又一个世界，还有生命们，就连那个怎么都打不死的混账天道寺也被你一次次打败。”陈锋向李天翔竖起大拇指并露出爽朗的笑容。
李天翔热泪盈眶，欲言又止。
“所以够了。”陈锋慢慢放下手臂，舒了口气，“我已经……不想再诅咒你了，你也不用再勉强自己了。接下去的路，由你自己决定要走什么路吧。不用再对我怀有任何愧疚，也不用再为了满足谁的心愿而努力。这是你的人生，当然要由你自己来书写活法。”
“真的……可以了吗？”李天翔的视野已被泪水所模糊，眼中的挚友如今只是一片白茫茫的光影，“我已经做得够好了吗？我实现你的遗愿了吗？我……”
陈锋将手放在李天翔头上，温柔地笑道：“现在的你已经超越我了，是个真正的英雄了。”
“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李天翔本想强忍住哭声，但来自陈锋的肯定还是击溃了他的勉强，他就像个弟弟一样在最喜欢的哥哥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与此同时，陈锋则用溺爱中带有一丝忧伤的目光默默凝视着李天翔。
李天翔就这样一直哭着，哭着，直至泪水、鼻涕与口水混成一团，陈锋则细心地为他擦拭掉那些体液。
李天翔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哭得这么痛快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或许，这还是第一次。少年将内心深处累积至今的所有抑郁、烦恼、悲伤、痛苦全都化作泪水喷涌而出，尽情倾诉给这唯一的“哥哥”。
漫长的发泄结束后，李天翔终于可以冷静下来，用轻松的姿态再次面对陈锋。
“我们今后可以一起战斗了。”李天翔露出了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微笑，“最强英雄组合！”
“听起来还不赖？” 陈锋脸上依然挂着那慈爱的笑容。
“那我们得赶紧逃离冥界了，刚才的战斗影响太大了，估计现在冥界乱成一团了。”李天翔转过身去打算寻找出口，可他走出几步后发现陈锋并未跟上，只得停下脚步，回过头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陈锋的笑容多了一丝期许与祝愿，这令李天翔下意识地感到不安。
“我们会组成最强的英雄队伍，打倒各种强大的敌人，名声、力量都会随之不断上涨，没准总有一天，能和那些传说中的英雄齐肩，就连米蕊丝尔·维斯登也得来求我们办事，所到之处的人都会把我们当做天神下凡崇敬对待。”陈锋慢慢走向李天翔，“这样的人生会无穷无尽地延续下去，因为我已经死了，你也可以选择依靠维斯登集团的肉体保持无限寿命，可是……”
李天翔隐约感觉得到陈锋接下去要说的话，瞳孔微微发颤。
“这就是你要的人生和活法吗？”陈锋的表情严肃认真，宛如一位正在与孩子探讨他未来梦想的父亲，“无限的战斗，至高的地位，万人的敬仰。”
“我……”
“死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我也从中认识到了一件事。”陈锋叹了口气，“那就是，因为有死亡，活着的时候才会更卖力。我不是说什么有死亡才能意识到生命的珍贵这种老掉牙的话，而是指你……”
陈锋的食指抵住李天翔的心口，“在这颗心脏还能跳动的时候，在你还对‘死’怀有敬畏的时候，你才能奋力拼搏自己想要的。任何事物都会改变，就算是幽灵也不可能真正地无限存在下去，就连拥有再强的力量，没有打不倒的对手，心也会麻木，届时等待着自己的，是名为‘无限人生’的牢笼。”
“那……”
“我死过一次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陈锋苦笑，“刚死的时候我也很痛苦，不想接受现实，我也想无论用尽任何手段也要复活，回到你身边和你一起战斗，保护你。但如果我真这么做了，就不会有现在的你了。”
李天翔默默垂下头。
“死亡是一件礼物，让疲惫的我们可以化作养分，滋润其他生命，助其成长甚至新生，所以……”陈锋深吸口气，依依不舍地看着李天翔，“选吧，要我继续保护你吗？还是说……”
“……”
“……”
“一直以来……”李天翔慢慢抬起头，对陈锋展现出释怀且感激的笑容，“多谢你的关照。”
“哼……”陈锋得到了令双方都满意的答案后，身体开始发光，“看来我没白死。”
“你不会死，在我死之前，你都活在我的心中；就算我死了，也会有其他人记住我们，一直，一直循环下去，所以……”李天翔对已经变得半透明的陈锋飙泪大喊，“来世还要再跟我做兄弟啊！！”
“当然，还得是亲的。到时再见吧……”
陈锋留下的这句话在李天翔的心中不断回响，眼看着那些灵魂的光辉粒子蒸发至遥远的黑暗尽头，他知道，陈锋这次是真的走了，但同时，他也重生并留下来了，就在自己心里。
李天翔摸着自己的心口，以微笑面对这次“再生”。
守护神的闪存盘已经不在了，但另一股强大的动力却取而代之，注入了李天翔内心。
真正的活法，自己接下去要走的人生，由自己做出的决定，就从这次新生开始，为了迈向所有生命都会抵达的终点——真正的死亡。
当樱激动地扑进李天翔怀里，向他介绍如何回去人类世界时，李天翔始终面带自信的微笑，如同当初一直在保护生命的英雄陈锋，甚至比那更坚强与灿烂的笑容。
以至于连樱都被感染，由不安变得从容，“虽然我知道你很淡定啦，不过这也淡定过头了吧？你可是死了啊？！”
“还没死透呢，你这不是来了嘛？”
“呃……话是这么说没错……”樱撅起嘴巴，“不过你的身体还在渣男手里，你就算回去了……”
“我会拯救雷的！”
“……都到这地步了你还不恨他吗？”
“因为换作是我，也可能做一样的事。”
“天翔君你才不是……”
李天翔轻轻摇头，“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完美无缺的人，为了实现自己的心愿，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如果唯一的手段就是背叛和杀人，我多半也不能幸免，因为生命就是这样的，如果不为自己的目标而活，那还能为了什么呢？”
“……拯救世界？”
“现在对我来说，你比世界重要。”
樱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连忙避开与李天翔的对视，声音和动作也变得扭捏，“你真的是天翔君嘛，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会撩人了……”
“嗯……大概是又长大了点？”
“真的嘛……？”
“真的真的~”
谈笑间，十指紧扣的二人走进了次元漩涡，将这沉重黑暗的冥界抛在身后，连接起中断的道路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