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天，正赶上学校的双休日，所以沐帆只是去学校报了个到就打道回府了。从学校到他们住的公寓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少年一边穿梭在周末蜂拥来去的人群之中，一边埋头思索着晚上该吃些什么。
若是以前，只要买些桂宝喜欢的肉食就足够了。但今天可有些不一样。
毕竟……
两声短促而急躁的车鸣吸引了他的注意。不远处的大道上似乎发生了争执，站在这里都可以听到一个粗重的男声喋喋不休的骂声。沐帆迟疑了一下，并不愿抬头观望，只是逆着赶去围观的人流，准备换一条道走。
不必要的麻烦不参与。虽然与至今为止他的表现并不相符，但这确确实实是他处事的基本准则。而且几个月没去，学生会的事情估计也已经叠的有小山高了，他没那个闲工夫围观寻常的街头闹剧。
但很遗憾，这场闹剧似乎并不寻常。
没走两步，脑后哒哒哒的脚步声一路尾随，他的手臂很快被一只白皙滑润的纤手挽住。沐帆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怎么四周的路人都往自己这边看过来了？他刚要甩开那只手，耳畔却传入一个久违了的声音。
“帆哥哥！”
沐帆浑身一震，错愕地扭过头来，沐笙肩上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正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帆哥哥，快帮我！那个人他要追上……”
没等沐帆皱着眉头问出那句“你怎么来了”，后边果然又追来一个体型臃肿、满头是汗的男人。腰间的钥匙串随其匆匆的脚步乒乓作响，一双眼睛小得找不到眼珠。
“呔！那……那个女娃，不准跑！我们的事还没说清楚呢！”他气喘吁吁，还不忘边跑边大声吆喝着。围观的行人碍于他那一身散发恶臭的汗液，都纷纷退避三舍，因此他轻易就来到了沐笙面前。男人用他奇特的公鸭嗓音怪笑了两声，伸出肥壮的手臂就要去抓沐笙。
他的动作其实不慢，但还是抓了个空。沐帆将小妹一把拽到身后，自己也退了一步，横在两人的中间。
“唉。”少年很郁闷，皱着眉斜睨身后笑嘻嘻的沐笙，狠狠瞪了一眼。“回去再和你算账！”
“喂，你是什么人，干嘛管我的事？”男人一下子停住脚步，扶着电线杆扑哧扑哧喘着粗气。
沐笙抢着沐帆开口：“他是我男朋友！你有什么事就和他说吧！”
“你！”
“哎呀亲爱的，别不好意思，其实我也很害羞……”
沐笙瞧见老哥投来的眼神，仿佛被一把刀子迎面戳入眼睛，知道这下回家有好果子吃了，心虚地弓着背躲藏在少年背后。
那个男人却看不懂这兄妹俩的互动，只当沐帆真的害羞，上前一步高声喝道：“自己的男人来护短了吗？哼，也好！喂，那个小子，你听着！你这小女友的奶茶把老子的名牌西服弄脏了，你说要怎么办？”
名牌西服？沐帆有些摸不着头脑。忆起刚才的车鸣，他还在想是不是自己这笨拙的妹妹把人家车挂出什么痕迹来了。
一件衣服的话，倒还好办。
“您说个价，我赔给您。”他礼貌地回复道。
沐笙和那男人同时一愣，想来二人都没有想到少年的脾气竟然这么好。
“为什么啊帆哥哥，凭什么要赔钱给他！不行！”
“你给我安静呆着。”沐帆面不改色，低头往随身的小包里寻找自己的钱包。“那位先生，您说个价吧。”
“啊……啊，哦！你这小子倒还识相！”
男人的眼珠忽地上下滚动，用舌尖舔了舔干枯的嘴角。口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显得颇为恶心，周围的行人都纷纷蹙起眉头。
沐笙忿忿不平地想要起身反驳，却被沐帆硬给摁了回去。
“哈哈，那这样吧！”男人大手一挥，竖起三根胖嘟嘟的手指。
“三百吗？稍等，我找一下。”
“不不不，是三万！”
少年掏钱的手忽地顿住了，抬起的眸子里不再彬彬有礼，像是披上了一层寒霜。
“三万！只要三万，我就放你们走！否则今天没完！我跟你讲，小子，这件衣服可是我花了整整五万从外国淘回来的，算你三万是看你小俩口混日子也不容易……”
男人一面掏出一张方巾擦拭额角的汗液，一面肆意表现自己的“仁慈和宽容”。不少吃瓜群周都看不下去了，指责的声音此起彼伏。男人充耳不闻，只是得意洋洋地盯着缄默不语的少年，等待他的回复。
“三万？喂，胖子，你别做梦了，我哥一块钱都不会给……帆哥哥，你去哪！”沐笙才刚冲那男人扮了个鬼脸，就见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忽然抬起脚步往男人那头走去，两只手似乎在做些什么。
“不会吧，帆哥哥你当真要赔他钱？我和你说，刚才是明明他……”
“好了，你别说话。”沐帆边走边回头，温和地冲沐笙笑了笑。他转回头的时候，左手也刚好将整理好的钱包塞回到口袋里。
男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了：“怎么，你不想掏钱吗？”
“不，怎么会呢。我妹……我女朋友做错了事，我理应赔偿您的。”沐帆的瞳孔里仿佛聚满了阴霾，男人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少年脸上的笑容都在这一刻阴冷起来。
在人群的惊呼声里，沐帆骤然探出手去，拽住男人的衣襟——那里是唯一有污渍的一块地方——猛地抽身用力提起。男人那笨拙的躯体只在少年的怪力前支持了一刻，好像一根羽毛一般被他高高举过头顶。
“啊啊啊！你、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只是您的价格，我实在付不起啊。只好当个苦力，帮您洗洗衣服了。”
沐帆左手紧接着右手飞出，捏住男人的西服下摆，右手则微微松开。男人又像忽然受到地心引力的召唤一般坠了下去，直到少年左手攥住的位置才骤然一停。而少年的右手自然顺势滑过他的衣襟，白色的光芒一闪，黑亮亮的西服就被莫名其妙地蹭出一条白花花的口子。
一地的碎屑狠扎男人的眼，他愤怒地大叫起来。不等他抬脚去踢沐帆，沐帆的手早已松开。男人像惊弓之鸟，手舞足蹈地一头栽在地上，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沐帆拍了拍手，脸上仍是温和的笑。
“完成了，这下您衣服上的污渍就没有了呢。希望您能满意。”
不去看周围路人的表情如何，他径直回身走到呆呆的沐笙边上，拉住她的手，匆匆闪出了人群，拐过一条小巷径奔家里。
由于刚才发生纠纷的地点已经离公寓很近了，他们没走两步，白砖褐瓦的公寓大楼就出现在面前。
沐笙一直默默垂着脑袋跟在沐帆身后，由着他狠狠捏紧自己的手腕。这一路上，她都不知道自己欲言又止了多少次。只是每每看见沐帆沉凝的表情，张开的唇不知怎地就合上了。
站在缓缓上升的电梯里，她见沐帆有些疲累地靠在铁皮墙壁上，心里微微一疼，终是忍不住开口：“帆哥哥，那个……刚才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沐帆闻声，换了只脚支撑身体，睁开眼朝她看过来。她一下子憋红了脸，好不容易整理好的语言和鼓起的勇气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那个……就是……他的衣服不是我弄脏的，只是……只是他坐在车上喝水时倒在自己身上，我忍不住笑了他一声而已！他就忽然跳下车追我，还一直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沐笙断断续续地说着，不敢和沐帆的视线对上。“那个！你……相信我吗？”
可出乎她的意料，沐帆很快就移开目光，望着不断增加的楼层数字，缓缓点了点头。
他很快笑起来，似是压抑了很久：“当然，我相信。”
“哎？”
“因为那个污渍很干净，不像奶茶洒在衣服上，会有些发黄。”他转头，摸了摸少女的脑袋。“而且，你的嘴里没有奶茶的味道。老妈是不是还是不让你喝奶茶？”
“唔，嗯。她说这种东西都是粉末做出来的，喝了不好。”沐笙虽然讶异于话题的转换之快，但还是点了点头，一边享受沐帆的抚摸一边乖巧地回答道。
沐帆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妈这话也有道理。就是不知道某人听不听话。”
“好……好啦，其实我……偶尔（！）还是会和朋友偷偷地去喝上一小杯……？”
“偶尔？一小杯？”
“唔……哼！这和帆哥哥你没关系吧！别假惺惺地，之前那么久都没有想着打个电话关心关心我什么的！”少女抱着手臂，气鼓鼓地扭过头。
“哈哈，有点小情况。”
在神界历经生死之后，沐帆忽然觉得小妹的傲娇格外亲切，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叮——电梯到了最高层。门哗啦开了，粗重的敲击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荡。只听属于沐帆家的那扇门里忽然传出咚咚咚的脚丫踩地声，光着小脚丫的桂宝赫然从门内迎了出来。
“阿帆，欢迎回……哎，小笙！”她望见沐笙，欣喜地凑上来，握住沐笙的双手。“好久不见！你是过来找我们玩的吗？”
“嗯，我还给你带了点好吃的哦，小桂！”沐笙同样笑嘻嘻地，从书包里翻找着什么。沐帆叉着腰望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嘴角漾开一抹微笑。
紧接着，又是同样急匆匆的脚步声。沐帆的脸色一变。
玉儿滑嫩的声音出现在三人近前，可爱的小短裙下是两条白白的腿。
“沐帆哥哥！欢迎回来！有没有给玉儿带好吃的呀？”
沐帆吓得一哆嗦，忍不住退了一步。一低头，果不其然，沐笙找东西的双手停住了。
“帆哥哥……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