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帆转开学生会办公室的门，低头走入的时候，刚好和扯着一张皱巴巴的报纸的折撞了个满怀。她惊呼一声，然后才看清了沐帆的脸，拍着胸脯松了口气。
“呼，原来是帆啊。”
沐帆皱了一下眉：“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慌里慌张的。”
“对了，帆，你快看这个！”折如梦方醒，惨白的脸还未恢复红润，那张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报纸就被她很快地塞进沐帆的手中。
“学园周报？……怎么了吗？”
“看头条！字最大的那一行！”
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手不安地拉扯着裙摆：“我刚刚准备去找你，你就来了。真的是，气死我了！红叶那个家伙，我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小鸡肚肠的人！”
听见红叶的名字，沐帆一下子想起了周末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件，本就不怎么开朗的表情又像被墨水添了浓浓的一笔。果不其然，待他低头仔细扫了两眼报纸上的头条新闻之后，拳头很快就紧紧地攥了起来。
【震惊，学生会长的女友竟做出这样的事情？百分之九十的流川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好家伙。看到这标题，不祥的预感就像潮水一般淹没了他的大脑。
折在急促地呼吸了一会之后，情绪总算有所稳定了，但还是充满怨气地咬牙说道：“不仅把学生会驳回的内容照常编进几乎会传入每一个学生手中的周报中，还添油加醋地扯上了一大堆无中生有的东西。这一次新闻部真的太过分了！”
听见动静的绝从里间出来了，恰好听见折的愤慨言论，也深表同感地忿忿道：“没错，会长，我们都商量好了，一会就和其他干部一起，去新闻部那里讨个公道！”
“不，你们在这里呆着。”
诶……？
义愤填膺的两人同时一愣，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沐帆还能这样冷静。
要知道，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整个学生会都炸开了锅，每一个人都毫无顾忌地宣泄了自己的愤怒。身为当事人的他，应该更加恼火才对。
“帆，你是不是还没看完正文的内容？我告诉你，不只是标题那样而已，她里面写的东西……”
沐帆平淡地点了点头：“我看完了。”
绝一急，大声嚷嚷起来：“既然看完了，为什么你还能摆出一副内心毫无波动的样子啊？这不仅关乎你的面子，也关系到整个学生会的形象。况且，你有没有考虑过小桂的感受？就这样被凭空污蔑，你认为她会……”
沐帆扫了他一眼：“好了，绝，闭上你的嘴。”凶悍而令人生畏的气场无形地扩散开来，少年的身上仿佛带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绝被他这么一瞪，想说的话顿时全噎在了喉咙里，捂着嘴匆忙点了点头。会长大人动怒的结果，身为发小的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他可不想无端去触沐帆的霉头。
折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忍不住问道：“帆，你准备怎么做？”
沐帆努力压抑的暴怒和狂躁，她都看在眼里，自然会忍不住感到担心。关于会长女友的“丑闻”已经传开，要是再闹上一出货真价实的“学生会长大闹新闻部”之类的事件，那后果就真的严重了。
沐帆瞥了她一眼，顿了顿，语气却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或许……什么也不做。”
“诶……？”少年情绪极大的波动，一时间难以让两人习惯，都呆愣地盯着沐帆忽然失落起来的脸。严厉的气场被无形的落寞拍散，他看起来就像一只被磨光了指甲的猛兽，颓然的瞳孔里毫无斗志。
“所以说，我不会去新闻部那边瞎胡闹，你们都给我把心吞到肚子里吧。”
精神恍惚地丢下这么一句话，沐帆沉重地回过身，拖着步子消失在了门前的拐角处。只留下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所谓。
“会长他……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
“那我们还去不去新闻部了？”
“帆都那样说了，还是先等等吧。……大概。”折忧心忡忡地把手放在胸前，透过窗户仰头看向有些灰暗的天空。厚实的雪云团团围绕在流川的上空，冰晶一般渗透进空气里的寒气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皮肤。
要下大雪了。
···
教室里，桂宝已经扎好了头发，百无聊赖地信手翻着那本物理课本。到处都写满了稀奇古怪的鬼画符，令她头昏脑涨的。
真是，人类为什么要学这么麻烦的东西？
这时，她偶然抬头，看到窗边有疑似沐帆的影子远远地靠过来。她连忙放下了翘起的腿，局促地低头理了理乱了的衣襟，佯装仔细复习的样子埋着头。
果然，没过一会，沐帆脚步沉重地走进了教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用脊背靠着椅背，手软绵绵地耷拉在地板上空，头无力地后仰着，完全没有搭理少女的意思。
桂宝又无声地等待了一会，情况没有改变，她只好羞臊地咳了咳，假装若无其事地开口喊道：“喂，大变态。”
“……”
“喂，我在叫你呢。”
“……”
无视自己吗！从少年的行为举止得出来的这个结论让桂宝非常不满，她索性放弃了伪装，坦率地整个身子都转向沐帆那边，伸手奋力摇晃了一下少年的臂膀。
哐啷。
出乎意料的是，她的指尖才刚触碰到少年的皮肤，还没来得及施力，他就突然失去了重心一般，踉踉跄跄地在椅子上一滑，连人带椅一并向后扑倒在地上。不小的动静吸引了班级里其他人的注意，许多目光一下子汇集在一脸惊讶的桂宝身上。她脸一红，手足无措地卷着双腿，不知道该怎么办。
地上传来沐帆低沉的嗓音，隐隐听着有些沙哑：“宝贝。”
“啊啊，嗯，怎、怎么了？”
桂宝下意识地应道，甚至忘记了反驳那个令她极为反感的称呼。
沐帆保持着那个姿势，脑袋连同脊背都支撑在地面上，双腿因为椅面的作用而被抬起，正顶在课桌的下端，双手像被抽去了骨头软倒在地上。他的眼神充满了浓浓的绝望，巨大的颓废感和失落感正将他环环包围。
尽管答案可能早已注定，他也还是强迫自己问出了困扰自己一整个早上的那个疑问。“你早上说的那些话，全都是真心的吗。”
“那些……话？”
“第一节课下课，卫生间门口。”
对于现在的沐帆来说，多说一个字仿佛都是对他的折磨。
桂宝歪了歪头，惊慌地搜寻着记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性格变化的关系，她总是依凭自己内心对沐帆的抗拒，下意识地说出一些严厉的话。但其实她自己是记不清的，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非常过分的话。
在短短的几分钟内，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非常微妙。沐帆涣散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安静地等待着那个足以判自己死刑的回答。而桂宝却因为内心的纠结和别扭，不知道到底该如何面对现在的少年。
当这个总是笑嘻嘻、老不正经的变态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她的内心没有任何的喜悦或幸灾乐祸，反而……非常心疼？
为什么？怎么会？自己、自己不是这样的……不可能会对一个没有感情的男生。
“噗，回答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吗？”沐帆扑地笑了出来，无视了周边同学或好奇、或讶异的眼神，转头颓然地冲一脸难过的桂宝微微一笑。
“说出你，内心的想法就好。”
“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