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五代的混乱(1)
吕思勉2018-04-18 09:471,620

  五代时的国,原不过唐朝藩镇的变形。这许多武人,虽然据土自专,其实并无经营天下的大志,不过骄奢淫佚而已。所以除中原之地,战争较烈外,其余列国之间,兵事颇少。

  本族纷争不已,必然要引起外患,这是最可痛心的事。当唐之末年,梁之形势,本已独强,所以能篡唐而自立。然而梁太祖死后,末帝懦弱。而晋则李克用死后,子存勖继立,年少勇于攻战。于是形势骤变。河北三镇和义武都人于晋。梁人屡次攻战,都不得利,只得决河以自守。李存勖自称皇帝,建国号为唐。是为后唐庄宗。九二三年,庄宗破梁兵于郓州。乘梁重兵都在河外,进兵直袭大梁。末帝自杀。梁亡,后唐迁都洛阳。

  后唐庄宗,本是个骄淫的异族。虽然略有犷悍之气,却并不懂得什么叫政治的。所以灭梁之后,立刻骄侈起来。宠信伶人宦官,政治大坏。九二五年,命宰相郭崇韬,傅其幼子魏王继岌伐蜀。把前蜀灭掉。而皇后刘氏,听信宦官的话,自为教与继岌,令其把郭崇韬杀掉。于是中外震骇,讹四起。魏博的兵,乘机据邺都作乱。庄宗命李克用的养子李嗣源去打他。嗣源手下的兵也变了,劫嗣源以入于邺。嗣源以计诳叛人得出。又听其女婿石敬瑭的话,回兵造反。庄宗为伶人所弑。嗣源即位,是为明宗。明宗在五代诸君中,要算比较安静的。在位八年,以九二三年死。养子从厚立,是为闵帝。时明宗养子从珂镇凤翔,石敬瑭镇河东,闵帝想把他两调动,从珂便举兵反。闵帝派出去的兵,都倒戈投降。闵帝出奔,被杀。从珂立,是为废帝。又要调动石敬瑭。敬瑭又造反。就把契丹的兵引进来了。

  废帝鉴于闵帝的兵的倒戈,所以豫储着一个不倒戈的将,那便是张敬达。于是兵,把晋阳困起来。石敬瑭急了,乃以割让燕云十六州为条件,求救于契丹。刘知远劝他:“契丹只须饵以金帛,便肯入援,不必要这么优厚的条件。”而石敬瑭急何能择,不听。于是契丹太宗大兵入援。打破张敬达的兵,挟着石敬瑭南下。废帝**死。敬瑭受册于契丹,国号为晋,是为晋高祖。称臣于契丹。沙陀虽是异族,业已归化中国。他自己并无根据地,迟早要同化于中国的。李克用等虽是异族的酋长,一方面亦可算作中国的军人。梁、唐的兴亡,也可算是中**人的自相陵捽,其性质还不十分严重。至于契丹,则系以另一国家的资格侵入的,其性质,就非沙陀之比了。以地理形势论:中国的北部,本该守阴山和黄河。守现在的长城,已非上策。自燕、云割后,不但宣、大全失,山西方面,只有雁门内险可守;河北方面,则举居庸等险而弃之,遂至专恃塘滦之类,以限戎马。宋朝所以不敢和契丹开衅,最大的原因,实缘河北方面,地利全失之故。燕、云不能恢复,女真之祸,自然接踵而来了。所以十六州的割弃,实在是中国最大的创伤。然而外有强敌,而内争不已,其势必至于此而后止。

  晋高祖的称臣于辽,臣下心多不服。高祖知国力不足与辽敌,唱高调的人,平时唱着高调,临事未必肯负责任,甚且有口唱高调,实怀通敌之心的。所以始终不肯上当。对辽总是小心翼翼,不失臣礼。九四二年,高祖死了。兄子重贵立,是为出帝。听信侍卫景延广的话,罢对辽称臣之礼。辽人来诘问,景延广又把话得罪他。两国的兵端遂启。国与国的竞争,不但在兵力,而亦在纲纪。纲纪整伤,即使兵力不足,总还可以支持。纲纪荡然,那就无从说起了。晋辽启衅之后,辽兵连年入寇,晋兵从事防御,胜负亦还相当。然而国力疲敝,调兵运饷,弄得骚然不宁,本已有岌岌可危之势。加以假借外力,晋祖既开其端,安能禁人之效尤。于是有替契丹力战的赵延寿,又有举兵以降敌的杜重威。九四六年,辽人遂入大梁,执出帝而去。明年,辽太宗入大梁。

  辽太宗是个粗才,不懂得治理中国的——假使这时,来的是太祖,汴梁的能否恢复,就成为问题了——于是遣打草谷军,四出钞掠。又遣使诸道,搜括财帛。多用其子弟亲信为刺史。一班汉奸,因而依附着他,扰害平民,弄得群盗四起。太宗无可如何,反说:“我不料中国人难治如此。”乃弃大梁北归。行至滦城而死。刘知远先已自立于太原,及是,兵入大梁,是为后汉高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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