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两字,寻常人对于他,往往有一种误解,以为是什么崇高美妙的东西。其实文化只是生活的方式。各国民所处的境界不同,其生活方式,自然不同,文化也因之有异了。人类是富于模仿性的,见他人的事物和自己不同,自会从而仿效。而彼此的文化,遂可以互相灌输。
中国是文明古国,尤其在东洋,是独一无二的文明之国,其文化能够裨益他人的自然很多,然而他人能裨益我的地方,亦复不少。
在东方,朝鲜半岛的北部,本来是中国的郡县,后来虽离我而独立,可是其民族,久经我国的教导启。所以高句丽、百济,在四夷之中,要算和我最为相像。简直可说是我国文化的分支。而此文化,复经半岛而输入日本。日本初知中国文字,由百济博士王仁所传,其知有蚕织,则由归化人弓月君所传。这两人,据说都是中国人之后,这大约是东晋时代的事。至南北朝时,日本也自通中国,求缝工、织工。隋时,其使小野妹子,始带着留学生来。唐时,其国历朝都遣使通唐,带来的留学生尤多。归国后,大革政治,一切都取法于我。从此以后,日本遂亦进为文明之国。朝鲜是我的高第弟子,日本都是我的再传弟子了。
其在南方,则后印度半岛的一部分,自唐以前,亦是我国的郡县。所以华化亦以此为根据,而输入南洋一带。其中如澜沧江下流的扶南,其知着衣服,实由我国使者的教导。又如马来半岛的盘盘、投和,其设官的制度,颇和中国相像。大约是效法交州诸郡县的。后印度半岛,其文化以得诸印度者为多,然而传诸我国者,亦不是没有了。
西南方及西方,有自古开化的印度和西亚及欧洲诸国,和东南两方榛榛狂狂的不同。所以在文化方面,颇能彼此互有裨益。其裨益于我最大的,自然要推印度。佛教不必说了。我国人知有字母之法,亦是梵僧传来的。此外建筑,则因佛教的输入,而有寺塔。南北朝、隋、唐,崇宏壮丽的建筑不少。绘画则因佛教的输入,而有佛画。雕刻之艺,亦因之而进步。其中最伟大的,如北魏文成帝时的武州石窟,及宣武帝时的伊阙佛像,当时虽稍劳费,至今仍为伟观。在日常生活上,则木棉的种植和棉布的织造,虽不知道究竟从那一方面输入,然而世界各国的植棉,印度要算很早。我国即非直接从印度输入,亦必间接从印度输入的。而蔗糖的制法,亦系唐太宗时,取之于印度的摩揭陀国。西域文化,影响于我最大的,要算音乐。自南北朝时,开始流行,至隋时,分乐为雅俗二部。俗部中又分九部,其中除清乐、文康,为中国旧乐,及高丽之乐,来自东方外,其余六部,都出自西域。唐太宗平高昌,又益之以高昌乐,共为十部。自古相传的百戏,亦杂有西域的成分。其中最著称的,如胡旋女、泼寒胡等都是。西域各国输入的异物,大抵仅足以广见闻,无裨实用。惟琉璃一物,于我国的工业,颇有关系。此物夙为我国所珍贵。北魏太武帝时,大月氏商人,来到中国,自能造。于是采矿山中,令其制造。《北史》说:“自此琉璃价贱,中土不复珍之。”可见所造不少。其后不知如何,其法又失传,隋时,又尝招致其人于广东,意图仿造,结果未能成功。然因此采取其法而施之于陶器,而唐以后的磁器,遂大放其光焰。这可称所求在此,其效在彼了。西方人得之于我的,则最大的为蚕织。此物在西方,本来最为贵重。罗马时代,谓与黄金同重同价,安息所以要阻碍中国、罗马,不便交通,就在独占丝市之利,而罗马所以拼命要通中国,也是如此。直至公元五五〇年,才由波斯人将蚕种携归君士坦丁。欧洲人自此,始渐知蚕织之事。
北俗最称犷悍,而其生活程度亦最低,似无能裨益于我。然而我国的日常生活,亦有因之而改变的。我国古代的衣服,本是上衣而下裳。深衣则连衣裳而一之。脚上所著的,则是革或麻、丝所制的履或草屦。坐则都是席地。魏晋以后,礼服改用袍衫,便服则尚裙襦。要没有短衣而着挎的。靴则更无其物。虽亦渐坐于床,然仍是跪坐。而隋唐以后,袴褶之服,通行渐广。着靴的亦日多。这实是从胡服而渐变。坐则多据胡床,亦和前此的床榻不同了。。这是说北族的文化,被我来取的。至于我国的文化,影响于北族,那更指不胜屈。凡历史所谓去腥膻之习、袭上国之法,无一不是弃其旧俗而自同于我的。如渤海便是一个最好的例证。其事既多,自无从一一列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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