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正午太阳当空,阳光通透,却还是差了些暖意。
何思忆双手插兜,跟在莫谨成身边,沿着城江慢慢地走。
江面撒了一层阳光,波光粼粼,有些刺眼。
看的何思忆眯起了眼睛。
故乡就是有这样一种魔力。不管你离开她多久,都能在回来的时候察觉到她一丝一毫的变化,然而这种物是人非让你感到非常无力,可永恒不变的就是她依然还是那片故土。
她即使再面目全非你依然对她深怀一腔柔情。
总是出现这样的悖论吗?
这样……矛矛盾盾的人生。
尚在二十二三岁的年纪就感慨起了人生,说出去怕是会被笑掉大牙吧。
可何思忆确实是在一天之内、亦或是-夜之间,又或者是在无数个这样的日夜堆积成的生命里恍然明白,自己被一股力量推着前行,像逃亡一般,一路山水匆匆,一路酸甜苦辣,还美其名曰成长。
可成长就是这样的吗,就是感受生活的痛楚,不断受挫,不断被磨练,最终才能有血有肉的吗?
莫谨成无声的叹了口气,望着平静的城江。
“何叔的……骨灰,一半埋在了南山上,一半洒在了这里。”
“嗯,挺好的,我还能没事儿就过来看看他。”
莫谨成看着突然长大的何思忆,她平静的不像话,让他心里涌上一股不知该欣慰还是酸楚的感觉。
“小忆……”
“他会想见我吗。”何思忆轻轻的说,“他在死前的两个多月,都没看到他的女儿。而我呢,连他的骨灰盒都没摸到。”
莫谨成没说话。
“谨成哥,我以后再也不贪玩了。”
莫谨成想伸手摸一摸何思忆的头,却发现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会缠在他后面的小女孩儿,他也再也回不去很多年的形象。
有一种力量之强大到不可抗,它在冥冥之中把一切都翻天覆地的搅了个遍,让你留不住抓不到追不上。悄无声息的给你上演了一场风云变。
措手不及。
像是注意到了一脸凝重的莫谨成,何思忆朝他笑了一下。
“不用担心我。”
她又把头扭向江面。
“我也不想这样。我只是……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而已。”
她的尾音越来越弱,像是怕沉睡在河中的人听到一样。
莫谨成拍了拍何思忆的肩膀。
“哥会帮你的。”
“放心。”
何思忆回头慢慢的扬起嘴角。
“我知道……哥对我最好了。”
她笑起来很明媚,让莫谨成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对了,夏言她……真的就是我一远方表妹,她来南城找工作,在我那暂时住一段时间。”
何思忆点点头:“我知道了啊。”
她不明白为什么莫谨成要突然没头没尾的解释这么一句。
她愣了一下,回想起李夏言刚才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询问:“夏言姐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你才刚来,她都不认识你,怎么会不喜欢你。”莫谨成呵呵了两声,“她这个人就是脾气不好,你不用理她。”
何思忆笑着说:“那就好了。有夏言姐在这里住着也挺好的,咱们三个人就不会无聊了,还可以打打牌。”
莫谨成目光深邃:“跟哥两个人呆在一起,会无聊吗?”
“嗯?”何思忆怔了一下,轻轻的说,“当然不会啊。”
莫谨成很快摇了摇头,自嘲道:“哥又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何思忆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接。
莫谨成指了指前面的方向:“上车吧,料理店就在前面。”
何思忆跟在莫谨成后面,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心下安然又有愧。
*****
这边李夏言只剩凉凉。
她蒙着被子睡了个昏天黑地,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她也不知道是几点。
窗帘没拉,一低头窗外便是万家灯火。
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回来了没有。
她睡的口渴,在床上又赖了一会儿下床,去厨房接水喝。
水从嗓子眼滑过食道留下一抹沁凉,她的睡意褪去了不少。
她轻轻倚在流理台上,一边喝水一边出神。
后背还疼着。
但是这会儿冷静下来想想莫谨成也没错,下午吵的那么厉害,她也有不对的地方。
--早就知道莫谨成心里有道白月光,而现在那月光好不容易照进来了,她在不乐意个什么呢。
于是莫谨成刚下楼就看见了靠在那喝水的李夏言。
难得见到这个女人有点忧郁的表情。
李夏言也察觉到了有人过来,扭过头,两个人隔着一片夜色相望。
她依旧小口小口的压着水,没想到莫谨成竟迈开步子向她走过来。
她不自觉攥紧了握着玻璃杯的手。
而莫谨成在她旁边站定之后,过了老半天才开口。
“对不起。”
李夏言垂下头。
他的手慢慢抚上她被撞的地方,轻轻揉了揉。
“还疼吗。”
李夏言缓慢摇头。
莫谨成借势把她搂在怀里。
李夏言抬起双手回抱住他。
--好像是两个人有史以来第一次这样安静的、没有多余动作的,单纯的拥抱。
你抱着我,我抱着你,即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下,也足够上李夏言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莫谨成抱了她一会儿就松开,转身往回走。
李夏言拉住他的手腕。
--“没关系。”
这次就原谅你。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李夏言的气就那么一会儿,早在莫谨成出门的时候就跟着他一起消失了。
她想找点什么话说。
“……何思忆呢。”
“睡了。”
半晌,莫谨成又转了回来。
“言言。”
他第一次这样叫我的名字。
干干净净的叠音,尾声略降,去了姓氏。
李夏言咬了咬嘴唇。
“嗯。”
他停顿了片刻。
“搬出去吧。”
闻言,李夏言身体僵了一下。她拉着莫谨成手腕的手抖了抖,这微小的细节被莫谨成捕捉到,他上前两步,再次把她拥入怀中。
李夏言的心坠入了谷底,抱着莫谨成腰身的手也收也不自觉收紧。
她的头在对方胸口蹭了蹭。
她在此时发现,莫谨成的温柔无论多少次,多让她无从招架,见一次败一次。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