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往五个春夏秋冬的反复循环里,李夏言不是没想过再见到莫谨成她会是什么反应。
她想她也许会哭,哭着质问他为什么撂下那么一句话就走了。
她想她也许会笑,笑着大喊我就知道你没有死,别人他妈的都以为我疯了。
可是她想她更大几率会什么都不说,只奔过去紧紧的抱住他,无声表达这么长时间的想念。
可她从二十五岁等到了三十岁也没等来这一天,时间在一点一点无声而又坚决的打磨她的意志,她终于觉得自己和别人所说的一样,真的是疯了。
人死了可能复生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夜风吹起她的长发,一下接着一下轻抚她的脸颊,怪痒的。李夏言双眼睁的很大,她惊讶的嘴唇微启,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人,对这个“超自然现象”无从解释。
眼前的人没怎么变,他依旧那么高,腰杆总是挺得很直因此整个人显得十分高傲。就连看人的眼神都没有变化--他垂着眼眸看着李夏言,眼里带着起初的陌生和冰凉。如果非要说出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就是他瘦了很多。原先整个人就瘦削的很,现在几乎可以用单薄来形容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与夜色融为一体。
“你才瞎。”
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李夏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眼神,反正她觉得自己有点受伤。
刚才是她一直低头找东西撞上人的,又先发火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上去质问一番,她的确没理,但是现在她关注的问题重点已经不在这了。
刚刚激起的那一点点暴躁,被对方轻而易举浇灭。
她又觉得很奇妙,他们两个每一次久别重逢--是七年后也好、十二年后也好,每一次都糟糕透顶。
李夏言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点点名为思想的东西。
“莫谨……莫谨、成……”
当面唤他名字竟然还有些紧张。
而对面的男人依旧那副要死不死的表情,甚至他的眼睛里都没什么波澜,只慢吞吞的眨了眨,无声地诉说他的不耐烦。给人的感觉就类似于他被人撞了紧接着又被撞他的人骂了,起初认为这个女人只是没教养,后来发现她可能还是个神经病。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他抬起手把李夏言想要抓他的胳膊给按了回去,适时的打断李夏言的煽情,“你认错人了。”
可他的语气绝对不像字面这么彬彬有礼,虽然表情上未表现出什么,可语气中却夹着十足的讽刺。
李夏言如同遭遇当头一棒,她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对眼前发生的状况做不出应急措施。
眼前男人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目光却不离李夏言。
“……嗯,现在就过去。”
语言习惯也一模一样。
李夏言真的不相信自己认错了人。
那男人最后看了李夏言一眼,然后挪开目光继续往前走,不带半分留恋。
李夏言终于后知后觉的快跑几步冲上去拽住他的胳膊。
以防被他甩开,所以李夏言两手紧紧的抓着。可她感觉得到自己没有使出多大力气,因为身体抖的厉害。
“你不许走!”她瞪着这个男人,语气冲的很,“你这么多年去哪了,你说话、你说话!你不要什么都不说!”
她到最后干脆用喊的:“莫谨成你告诉我到底什么事情能至于让你这样?!!”
那男人眼睛始终看着前面的大厦,丝毫不顾及旁边近乎歇斯底里的女人,大概觉得她难缠的很。可他还是没有挣脱开李夏言,而是凭借他良好的素养,尽量保持耐心的说:“都说认错人了。”
虽然语气不算很客气。
李夏言闭了闭眼睛。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
男人这才看向她,脸上的不耐烦之色已经表达的相当明显。他顿了一下,说:“如果你在用这种方式跟我搭讪的话,那简直太糟糕了,我为什么要向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透露个人信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的态度应该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如果不是,你大可不用把我这番话放在心上。”
说完他微抬胳膊,轻而易举就挣开了李夏言的两只手扬长而去。
李夏言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他打开车门坐上了前面停着的奔驰车。
她这会儿也不禁开始怀疑自己。
是因为雨天心情不好的原因导致她又出现幻觉了吗?可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这次作为幻觉的话,和现实也未免太像了。
叫她怎么去相信呢?
她真的实实在在的碰到了、抓到了那个人。
李夏言觉得自己就算真的疯了也绝对不可能会认错他啊。
男人刚才上了的那辆车早已经绝尘而去,卷起了一地水花。
李夏言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大口大口的踹气呼吸,可还是觉得空气中的氧气分子不够用。同时她用拳头一下一下捶打自己的胸口。
太疼了,要命。
为什么你是死是活都不要我好过?!
“李夏言!言言!”
沈策从后面追上来,他喊了李夏言那么多声她也不应,像是没听到一样。她始终盯着一个无人的方向在看,沈策很担心她。
他抓着李夏言肩膀把人转了过来,力气用的有点大,他现在也不太好控制自己。可李夏言就像一个断了线的傀儡,面目表情全部麻木,两只大眼睛机械的往下流着眼泪。
沈策瞬间慌了:“言言你怎么了?”
李夏言这才反应过神儿来,她无助的看着他:“沈策……”
“我看见他了,他瘦了。”
沈策抿了抿唇,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那他在哪。”
“他把我忘了,以前的那么多,他一概不记得了。”李夏言抬手抹了把脸,她不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多令人心疼,“他,太狠了。”
“我到底在执迷不悟什么呢……我在坚守什么呢……我坚守这么多年的东西,他都忘了啊……”
夜色中只剩下李夏言的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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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那磨叽半天磨蹭什么呢?!”女人一甩帅气的短发,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扔过去,“我开车过来接你,你还得让我等着你!真是爷啊你!”
男人低头点燃一支烟,烟熏的他眯起了眼睛。
他像是卸下了一身铠甲,变得脆弱又疲惫。
“我看见她了。”尼古丁尽情的在他肺里喧宾夺主,“怎么瘦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