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熹回了梅清小苑,像是忘了一般,并未问起周士钦的匣子。
杜若心知姑娘存了气,只把那些匣子搁在案上,悄声出了屋。
沈熹翻了一本书,来来回回却是看不进去。沉思许久,起身拿过那匣子。
梨花木的匣子,泛着香甜的味道。
沈熹轻轻打开匣子,月白的锦缎上是一只玉制的大雁。
沈熹读过一本古书,里面记载了古时提亲。男子带一只大雁作为聘礼,送给女子,这便是委禽。
大雁也象征着忠贞不二的心意,古时便有“问时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若是大雁失了伴侣,便永不在离开,直到悲鸣死去。
沈熹把玩着手中玉制大雁,巴掌大的样子很是精巧,竟还是两只一起的。展翅向着远处,羽衣根根可见,确是非了一番心思的。
正欲放回大雁,忽见那月白色锦缎皱起一角,像是下面有甚一般。
沈熹取出锦缎,却见匣中附信一首。展开信,沈熹好似闻到了方才周士钦身上悠悠的草木香。
“熹儿,展信安。心中有万般话,此刻却不知该写甚。去岁,子清本想早日提亲。奈何娘亲不允,定要选个最好的日子。子清也这般觉得,熹儿如此美好,理应配那最好的。已许久未见到你,甚念。子清曾路过沈家,却是不能毁了熹儿闺誉。熹儿,我欢喜你。”
沈熹合上匣子,心中疑惑。这信虽然写的规整,却是胡乱塞在锦缎下。不知这信是否出自周士钦之手,但是沈熹肯定,这定不是周士钦放在匣中的。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沈雪吟又读了一遍,随即展了笑颜。
这是陆秉送来的吃食匣子里,装着的纸条。
沈雪吟心中甚是欢喜,终于得了那人的回应。这一腔倾慕,终是有了托付。
“请君一叙,明日酉时。”沈雪吟执笔,立刻写下着回信。
封号信,使了流沙拿出去。
沈雪吟又瞧着那纸条,仿佛看到了陆秉。灯下忽至窗前,却见一树梅花。随即笑出声来。
流沙拿了信出来,匆匆向着前院去了。
“流沙。”夏云突然开口,叫住了流沙。
流沙转身心中暗道不好,略显慌乱,开口道:“怎了,夏云姐姐?”
“你去作甚?”夏云本只是叫一声,并无他事,却见流沙这般,便起了怀疑。
流沙声音微颤,回道:“姑娘想吃紫云膏,我出去买些回来。”
夏云不信这话,便拉了流沙见徐氏。
徐氏方才起来,午寢并不安稳,此刻只觉心神不宁。
“夫人,奴婢方才见流沙这丫头鬼鬼祟祟,便带了过来。”夏云进门,直直说着,一点不给流沙机会。
流沙颤巍巍瞧了徐氏一眼。
如今的徐氏已不是去岁,若有丝毫不顺心意,便毒打下人。安宁居只月余,便换了不下十人。
“流沙?”徐氏抿了口茶,悠悠道:“你有何事瞒着我?”
流沙低着头,语气慌乱道:“回夫人,奴婢不曾瞒着夫人。”
徐氏瞧了夏云一眼,夏云便出了屋子。
“你若是不想说,那便等着吧。夏云去取银针了,你这几日便不要去服侍雪吟了。”
流沙瑟瑟发抖,顿时狠下心,掏出怀中信,递了上去。
短短两句,却是惊了徐氏的心。
沈雪吟竟这般大胆,私会外男,还选在沈家。
上次徐氏借着那荷包,狠狠收拾了沈雪吟。不料竟是这般,两人并未断了联系。
如今沈雪吟还未定亲,却没了闺誉。沈熹已得了陛下赐婚,那般好的夫婿。
凭甚李云锦的女儿这般顺风顺水,徐雅的女儿便是个不知廉耻。
徐氏狠毒了沈熹,瞧着那情诗,忽然来了主意。开口道:“流沙,去送信吧。”
“夫人?”流沙傻了一般,下意识瞧了徐氏一眼,却见徐氏面色如常。
徐氏重新封好情诗,悠悠开口道:“拿去送了,不要告诉二姑娘。”
流沙依言离开,心中惊涛骇浪。
夏云进来,却不见了流沙,只见徐氏埋首案上。
徐氏有了主意,立刻执笔写道:“明日酉时,百花相见。”
次日,沈熹去荣安堂用了午膳。
青石小径,主仆二人悠悠走着。忽然一个丫头冲出来,就地跪下。
“你这丫头,可还有规矩?”杜若立刻开口道:“这是作甚?”
小丫头怯生生瞧着沈熹,附身跪下,开口道:“姑娘,平安让我给姑娘送封信。”
平安是周士钦的小厮,沈熹还与他说过话。
“你且起来,与我看看。”沈熹叫起丫头,接过信便直接打开了。
酉时,周士钦约自己百花园一见?
沈熹犹豫片刻,忽而觉得哪里不对。
澄心堂纸上,两行墨迹,清晰可见,并无异常。
小丫头见沈熹收了信,转身便跑了。杜若两了两声,竟也唤不住。
到底是哪里不对?
沈熹缓步回了梅清小苑,此时离酉时已不远了。
沈熹端坐桌边,又瞧见那玉制大雁的匣子。
两张纸上,字迹相同,并无异样。
沈熹悠悠叹了气,忽而嗅到一丝若隐若现的桃花香。
沈熹一贯不喜桃花香,觉得太过甜腻。梅清小苑里,到处熏的梅花香。
整个沈家,最喜桃花的,便是徐氏了。包括安宁居,最大的则是桃树。
“杜若,使个人来”沈熹立刻唤来杜若,开口道:“把这信送给沈雪吟。”
杜若领命去了,沈熹便歪上了秀床。
不到酉时,徐氏便去了荣安堂。
“娘,您整日里在这院子里,可有觉得腻了?”
今日的徐氏分外温柔,老夫人已经许久未见过这般的徐氏了。遂开口道:“冬日里都是这样。”
“如今已是春天,娘可想去外头转转?”徐氏继续开口,说出了目的。
老夫人看出了徐氏的意思,倒也想看看徐氏的意思,便开口道:“那你陪娘说说话,就你我二人吧。”
只有二人,那百花园的好戏谁来看?
“好呀,我也好久未与娘这般悠闲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