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熹还赖在院子,享受最后一丝略带暖意的阳光。柳月便站在一边,嘟嘟囔囔说着天凉了。
杜若便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就这般突兀的出现。想是原先隐身在那出的花草,顺应心意显现了身形。
“杜若,给我拿件衣服吧。”
与以前无数次一般,沈熹觉得的冷的,便吩咐杜若给自己拿一件衣裳。这般平静且自然,让柳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姑娘稍等。”杜若背着包袱,手边还提着个食盒,开口回道:“我爹给姑娘带了吃食,我先把这放好。”
沈熹挥挥手,杜若转身去了膳房。柳月这才回了神,脸上全都是震惊之色,开口道:“姑娘,杜若姐姐回来了。”
“眼睛不瘸。”沈熹微微低了头,面上都是笑意,回道:“我看到了。”
沈熹平时都是守规矩的,今日竟说了这般怪话。可见心里也是十分激动的,表露出来便只是脸上浅浅的笑了。
“姑娘可是事先知道了?”柳月来不及反应对错,只急急追问道:“怎得也不提前告诉我,我好去前院接杜若姐姐。”
沈熹支起身子,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开口道:“你若再不去,只怕杜若要收拾完了。”
柳月顿时慌张起来,有心跑去杜若的屋子,又担心沈熹穿得单薄。
沈熹瞧出了女子的犹豫,葱白的手捏着一本医书。一边迈步进了屋子,一边开口道:“你吵了我这般久,就这一刻还不让我清净清净?”
柳月面上带了笑意,连忙俯身告退。向着杜若的屋子,小跑着便去了。
沈熹远远瞧着,从心底觉得高兴。只怕是平安的荷包打动了杜若,那倔强的女子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
人有时候就是过不了自己那关,别的什么都能过得去。
梅清小苑里那久久盘旋的消沉,此刻都尽数消失。
此刻的安宁居只有一个正经主子了,刘氏便减了不少伺候的下人。原本有些拥挤的院子,如今显得空荡荡的。
春香在院中摆好了纸笔,沈长倩素手执笔,带着少见的认真。挥笔而上,浅浅画出一轮弯月。接着便是远处成群的帐篷,近处的篝火,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廖廖几笔,已然表露了心底浓浓的爱意。
“姑娘,今日可还去荣安堂?”
春香已经见过这画许多次,此刻一点不觉得异样。只是想着每日的活动,便开口询问沈长倩。
沈长倩作画的手一刻不顿,流畅的画笔早已有了计划。
“为甚不去,祖母在等下我,不是吗?”
周士钦派人盯着陆秉许久,却甚都没有发现。还是平安留了个心眼,注意到了陆秉的小厮。每至初一十五,那小厮雷打不动去沈熹说的那小酒馆。这话还是细细打听之下,从那附近一家摆摊的小商贩得知的。
且不说是不是兵器,只说这举动便不是正常的。周士钦心理也起了疑惑,对着陆秉,也对着沈熹。
今日周莳敏休沐,换上了悠悠草木香的衣袍进了宫。
陛下正在审阅奏章,王庆祥躬身禀报。八皇子等在殿外,见着念夏却是一点反应没有。
如今皇后娘娘日日都送药膳过来,陛下也整好趁着这时间放松些。一手端着药膳,抬抬眼瞧着堂下的儿子。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周莳敏跪在堂下,脊背挺得直直的。面上一派认真,这是少见的。平日在养心殿,周莳敏大多都是笑吟吟的。不管是对着小小的宫人,还是刚挨过陛下的怒火。
“可是有甚想要的?”陛下手中端着小碗,轻轻吹着热气,开口道:“你幼时有甚想要的,便这般跪在我面前。不给你便哭,你母妃怎么都哄不下。”
陛下忽的回忆起往事,从幼童长到如今的皇子,不过短短几年数十光景。如今孩子大了,陛下眼里带着几份遗憾,不知在想些甚。
“儿臣求父皇,给儿臣一道婚书。”
周莳敏想给如烟一个身份,一个正正经经的八皇子妃。想起那温柔的女子,这往日有些锐利的男子也柔和了几份。
“你母妃没答应?”陛下早已听说了,如今的八皇子遇到一位贫家孤女。遂悠悠喝着汤,开口道:“只是纳妾用不到婚书吧。”
果真是父子同心,连遇到的女子都是一样的。陛下便衣出游,遇到了艳绝天下的林贵妃。八皇子外出用膳,碰上了孤女如烟。当年的林贵妃与今日的如烟,这种种都瞧着甚是相似。
周莳敏微微垂了头,眼里闪过几丝不满,开口道:“母妃不喜欢如烟,就像黄祖母不喜欢母妃一样。”言罢缓了几息,又开口道:“儿臣不是纳妾,是娶一门侧妃。”
纳妾用不到婚书,带着聘礼直接去,小轿子抬进门就算。皇子的侧妃仅次于正妃大婚,是极为重要的。三媒六聘,一样都不能少。周莳敏已经娶了正室,就凭着林若云父亲的武将身份,变不会被和离。只要不越过林若云,周莳敏都想给如烟最好的。
“你母妃是为你好。”陛下喝完了手中药膳,抬手把玉石小碗递给王庆祥,开口道:“朕念着你已经成人了,只让你再考虑考虑。”
若是不提起林贵妃,周莳敏还没有这般生气。只是一说起,便满心都是怒火。昨日陆相来了八皇子府,狠狠训斥了不听母亲话的孽障儿子。
周莳敏心里困惑,只是娶个侧室,为甚母妃反应这般大。竟把外祖父都搬了出来,就是为了阻止如烟。
“儿臣已经考虑好了。”周莳敏嗅到身上的草木相,心里顿时一片暖意。语气带着执着,开口道:“只要一张婚书。”
陛下转头瞧着王庆祥,开口道:“吩咐下去,直接写一封婚书,交给林贵妃定夺。”
周莳敏猛然抬起头,直直瞧了眼陛下,然后俯身行礼。
不过两天,整个燕京便传出消息,八皇子要娶侧妃了,还是个没有爹娘的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