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明天我休息一天吗？”唐颖璐确怯怯的，问着眼前的这个人。
正值例餐时间， 唐颖璐在这桌忽然出现，令很多人都感到不快，她的内张脸几乎要横扫所有人的食欲，这个主管很严厉，每次休息都很困难。
主管放下了碗正想着如何拒绝她，身边的一个人事部大姐，也放下了碗筷，小声的在她耳边嘀咕着，“ 让他她休息一天吧，你看她那个手。”
因为丑陋几乎被所有人可怜着。
那双红肿到不像话，惨不忍睹的手指，躲躲藏藏却还是被人发现。
“好，那你去吧。”主管居然放话了，如果是一个半老徐娘，这样的手也就罢了。而这个姑娘，也就二十出头，却丑陋不堪，手指也变得惨不忍睹。
“谢谢主管。”她转身正要离开，被人叫住了，人事部的那个大姐，和蔼的叫她的名字。
“唐颖，CK集团发放了一批困难衣物，一会儿，你去我那里领下吧。”
CK集团。
顾墨堔。
唐颖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平时自己想到这个字眼的时候，还算冷静，可当从别人的口中吐出来，竟如此的悲哀。
二十几层的办公室，走失的那一层房间，曾经一切一切的宠爱，发生过的点点滴滴，狠狠地敲打着心底再次硑发。
眼眶迅速的红了，眼泪竟毫无预备的流了下来，在众人面前这个丑陋的女子，哭的让人不知所措。
一群人暗地嘀咕。
“她这是怎么了忽然哭了。”
“难道是因为发了扶贫物资 所以高兴成这样吗？”
“她太可怜了，长成这个样子，好想把我的那份也给她。”
“其实她除了长的丑，也没有什么。”
“可是太丑了，有一次，我看她的脸时间长了些，晚上一直都睡不着觉，做了一夜的噩梦。”
她快步的离开，回到了那个最底层狭小肮脏的空间。
她无法控制那种悲痛，来自不知名的远方，突然的袭卷心肺。
墨堔，是你在担心我吗？
我将名字留给了你，之前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现在的这个人，过的很好，我们再不会出现交集。
如果时间，可以一直这样静静的流淌，一转眼就变老，之后安静的死去，该多好。
已经无力再去经历什么了。
没有酸楚，也没有甜蜜，像水一般，没有颜色和味道，清澈简单的的生活，踏实又沉寂。
好想就这样，在死寂中沉沦。
透明的液体被封闭在狭小的透明管子，随着空气的压力缓缓地落下，汇入青色的血管中，这是支持生命的唯一管道。
老人依旧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紧扣着双眼，安详的像一棵树。
老藤般的手臂，软软的靠在一边，针眼的孔隙密密麻麻的遍布，血管突兀的爆出，脆弱的心疼。
唐颖璐带了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巨大的黑色墨镜几乎把整半张脸都遮住了，丑陋的黑色疤痕若隐若现。
樱桃般的娇唇，此时被干皮和血缝覆盖，像一个妇女般，再没了当初的灵气。
中午的餐点上是换班时间，护工人员会离开，直到傍晚时分，夜班护工才会来。
这几个小时的时间，便是唐颖璐和奶奶每周的唯一相见。
隔壁病房有一个老伯，患的是老年痴呆，似乎他比奶奶更要盼着她去。
他央求唐颖璐给他些报纸，那个眼神很渴望，风烛残年的老人，连要报纸的愿望都变成奢望。那么的委屈，那么的消沉，可当他得到报纸的那一瞬间，像立刻变了一个人，手舞足蹈的撕了起来，一边撕还一边笑着，“好孩子，快跟爷爷一起玩。”
褶皱的脸上，泛出孩童般笑容。
时光在此刻变得柔软起来，满是灿烂，冬天似乎并没有那么寒冷。
没有护士喜欢每天收碎纸屑，那些纸屑就像淘气的小精灵，带着铅墨，跑的地板上到处都是。
“爷爷，只有我在的时候，你才可以撕，这是我们的约定，要不然就不给你带了啊。”
唐颖璐蹲在地上打扫着，利索的将淘气的纸屑精灵，一点点抓起，收到垃圾袋中，走的时候再带出去。
老人拍着手，十分开心，牙齿都残缺不全了，却依然可以笑的那么可爱。
“你来了，老伯平常会经常念叨你呢。”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甜美的婴儿肥，灵巧的大眼睛，好像拽出了神经中的某一段，揪心的酸楚。
“今天休息，我过来看看爷爷。”努力的笑笑，丑陋的疤痕并没有在此遭到嫌弃。
“像你这样的义工可不多啦，咱们医院，都是老人，孤苦伶仃的，连做儿女的都会嫌弃，看来有的时候，陌生人比亲人更要亲呀。”
护士不禁感慨着，几年的工作经验让她看透了人间冷暖，似乎也很担心未来是否也会像他们一样，成为一个被丢弃的老太太。
只有在可以创造出利益时，才会被虚伪的珍惜。
“说实话，我们每天工作也挺累的，完全把每一个老人都照顾好，很困难，毕竟我们是在医疗方面，给予病人。每次看他们特别孤独，没有人照顾的时候，心里挺难过的。”
护士量了量老人的血压，嘴里还念叨着，这个年轻的护士，应该工作时间还短，也许再过几年就会变得麻木了。
有些痛苦，看在眼里的时候，觉得十分心酸，可是真的放在自己身上，扛一扛，也就那么过去了。
习惯了，不都是这样。
有一种冷，叫做你妈觉得你冷，有一种疼，叫做别人比你还疼。
唐颖璐很感谢这个老人，让她也体会到分享的快乐，美妙又充实，这是她之前从未想到过的。
在这个房间可以和老人一起等待，待隔壁的护工下班回去，就可以溜到奶奶的房间中，静静的陪着她，感受她的气息。
如一片飘零的落叶，总想要回到树干身边，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感觉到，自己并没有被这个世界所遗弃。
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奶奶，你也不是一直光秃秃的树干，我永远都在。”
将枯藤般的手背，小心地贴在脸上摩挲着。以前会感到，有些粗糙，每一分摩擦都有些许阻力，而在此时那种感觉慢慢的消失，也许此刻自己的这张脸，和奶奶的手臂也没有什么分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