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芷26岁这年,跟母亲住在60平米的老房子里,上班挤公交地铁,一套范思哲的西装和淘宝货轮流替换,连星巴克都甚少去。
她周五加班,回来的时候下雨,没带伞,眼看着家门近在眼前,不舍得打车,就这样淋着雨回去。
第二天头重脚轻,果然是发烧了。
医院挂号的队伍排到大厅外围,母亲抱怨,“漫漫,这里人这么多,脏死了……我们还是要去安仁才好”
“好了,妈”
南芷按按鬓角,“今时不同往日……”
有些烦躁,“您还以为自己是当年呼风唤雨的南太不成?”
挂了两天的抗生素,周一上班依然有些头昏,开晨会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直到人力总监说到,
“欢迎公司新上任的 CEO 聂总”,
她才跟着鼓起掌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抬眼看见了那个男孩,哦,不,是那个男人。
23岁的聂砚修。
南芷顿觉头痛难挡。
往事纷至沓来,她还没心情体会,人力总监已经介绍过来,
“这是咱们市场部的主管,南芷”
愣愣地伸出手,
“聂总好”
男人没伸手,
“南小姐贵人多忘事,连我也不记得了?”
他慵然一笑,说给众人听,
“我跟南小姐是旧识”
他这么说,倒显得南芷刚才像是在作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用笑容遮掩,
“砚修,好久不见”
“没想到好久不见,南小姐依然还是……”
聂砚修扬唇,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虚伪的令人生厌”
一上午,整个公司都传遍了,新来的 CEO 跟南芷不对付,当众让她出丑的事。
可怜南芷兢兢业业,最后却是以这种事情在公司走红。
简直头痛。
————
一整天过的浑浑噩噩,南芷下班走到地铁站,才发现自己忘拿公交卡,又折返回公司,恰巧与要离开的聂砚修迎面相撞。
四目相对。
南芷还没来得及闪躲,就被聂砚修拦住了去路,
“你我多年旧友,不该叙叙旧?”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聂砚修又屈指点了下眉头,似乎是恍悟,
“我倒是忘了,南小姐铁石心肠”
“聂总已有定论,还问我干什么呢?”
不想跟他纠缠,南芷转身就走,却被他拉住手臂,抵在墙角,
“我的确是已经有了定论……”
他用拇指轻轻抿过南芷的唇角,
“但我今天见到你,又忽然想与你……重温旧梦”
他的眼睛很好看,瞳仁闪烁,像装载着星光。
一如当年。
南芷有些微的晃神,但只是一瞬间。
旧梦重温?
她还记得,上午的时候,他给予她的难堪。
低头侧开他的目光,
“聂总,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不好吗?”
她服软。
以前的南芷,绝不会这样。
聂砚修眼眸闪了闪,
“放过……”
他的脸一寸一寸的贴近,
“当年,你怎么就没放过我呢?”
南芷听到这话,立即绷紧了背脊。
“怎么,怕了?”
他声音很好听,低沉醇厚,却含着讥讽,
“当年不可一世的南家大小姐,也有怕的时候?”
“当年……”
南芷只说了两个字,就被眼前的男人夺去了呼吸。
他凶狠的吻她,或者,这根本不算是吻,更像是发泄,
“南芷,你也配提当年?”
他的怀抱炙热,南芷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箍得更紧。
他们五年未见,如此亲密的姿态,熟悉又陌生。
南芷想,真好,他终究是长成了自己期待的模样。
花容锦绣,意气风发。
她静静的看着他,纤长的睫毛像两片团扇,落下小小的阴影。
她不动声色,就更激起聂砚修的怒火。
用长指挑起她的下巴,声音已然冷成了冰碴,
“我真想让南小姐,也尝尝那种滋味……”
他的呼吸喷薄在南芷的脸上,温热,也寒冷。
那个时候,他兴致勃勃的扮成玩偶,只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取下头套,是少年湿漉漉的一张脸,大夏天,穿着厚重的玩偶服,浑身都浸满了汗,那么傻,那么真。
可她那时说了什么?
“聂砚修,你不要时时处处都烦着我”
“从前都是我施舍给你的,怎么,你真的以为我会跟你在一起?”
她清清楚楚的看到少年眼里的光韵一点点消失,直至全灭,还要再补上一刀,
“我还真没见过,做小白脸都能像你这样深情的蠢货”
彼时她是天之骄女,只顾着自己的处境,以为让他死心,就是最好的结局。
没想过再见,于是决绝如斯。
可是命运终究跟她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
现在,他竟然成了她的上司。
心下涩然,她蓦地想起半生缘里面,时过境迁,曼桢的哽咽颤抖,
“世均,我们回不去了”
眼泪险些要掉出来,吸吸鼻子,
“我该走了”
落日的余光打在聂砚修身上,他半边脸笼在阴影处,因而显得眸色越发深重,
“南芷,我其实很想知道,当年你对我,究竟有几分真心?”
——————
晚上回家,南芷情绪不佳。
母亲沈秋屏却又跟她提起相亲的事情。
南芷24岁之后,母亲便开始操心她的终身大事,时不时的就要给她介绍对象。
母亲常说的一句话是,
“漫漫,你不小了,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任性”
她没办法反驳,只好推脱说自己没有恋爱的心思。
沈秋屏随手往她碗里添了口菜,
“你周阿姨,前几天跟我说了一个蛮好的小伙子……”
“妈”
南芷叹一口气,“咱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沈秋屏睨了她一眼,“现在哪里好?洗澡连浴缸都没有……”
南芷冷笑,“所以你就打起了卖女儿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