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大道无情
点芯2019-07-31 10:486,217

  仙身沉睡,这一沉睡,就是两千五百年。

  瑶乐想不到,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在人间游荡了两千五百年,若按照人间每一百年阳寿尽来算,那么她在人间,岂不是已经轮回转世了两百五十多次了?

  瑶乐有点囧,又有点慌,她竟然离开天宫那么久了……不知道天宫现在又是什么境况?其实她也知道,天上和人间不同,地上一日,天上一年,她在人间两千五百年,折合下来,天上也才过了六年又半而已。

  这么想着,她便得到了安慰。还好,只是六年,不算离开太久,天宫的境况,也不可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想起当初,自己是因为犯了错才被贬下界的。她虽然爱玩儿,但却极有分寸的,日常行善做功德,品行上无可挑剔,即使犯错,也只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罢了,不至于被贬下界,在人间轮回两千五百年。

  现在回想起来,瑶乐可算是明白了,是天尊故意为之,让她下凡历劫,普度众生的。是不是当时,司命仙君就已经料算到,人间会有这一劫难?皇室更迭,妖魔横行,人间生灵涂炭?

  怪不得当时她隐约听闻上头要派下一个下凡渡劫的任务,众位仙子仙君都避之不及,听闻要在人间轮回转世两百多次,谁踏马想不开会愿意下界受苦那么久?

  大家唯恐被选中,各自逃回仙府,长达两年闭门不出。只有她当时不明状况,日常出门“招摇”,下界去布施做功德,直到她某日她多吃了王母的两个仙桃,多喝一碗琼浆玉露,天尊便以她“贪吃有失仙府形象,不堪为仙”的由头,把她贬下界去。

  司命仙君奉命把她送到轮回洞去,将她推下凡间的时候,瑶乐还是一脸懵逼。

  不就是多吃点东西,至于吗。

  现在她可不认为是“贪吃”惹出的祸端,分明就是天尊想弄个人下界去渡劫,偏偏大伙们早有预知,便躲家里闭门不出,天尊又不好强行迫人,无计可施之下,她瑶乐一个无知的小绵羊便在眼前晃荡,于是借题发挥,胡乱安个罪名,不由言说,不容拒绝地把她贬下界了……

  瑶乐:“……”

  好在人间的两千五百年也熬过来了,现下她记忆复苏,是不是就说明,是时候到了“普度众生”,为人间解难的时候了呢?说来说去,就是仙界的人太懒了,个个都想当甩手掌柜,嫌人间糟心事太多,管不过来,不想亲自来解救人间,于是只好指派一个人下来,尽一尽神仙的义务,也不枉费人间百姓给仙府神明烧了那么多年的香。

  人间有难,天宫该庇护的还是要庇护的。

  瑶乐想,等解决了树精那个大boss,她就可以回天宫复命了吧!

  瑶乐此时是拥有这一世的全部记忆的,自然知道那树精是个什么货色,虽然她也不放在眼里,但是那树精……掐指一算,这厮太阴险了,阴谋太多,感觉到最后很不好对付,因此,她还真不能仗着有仙术而掉以轻心。

  瑶乐放眼眺望辟邪山巅,岩洞红光隐隐,似召唤着她前去拜会。

  姜老看她飞身上山,欲入洞取剑,眼神闪了闪,忍不住问:“苗道友,你现在法力通天,且有挪山移海的本事,对付那妖道国师,应是没问题了吧?”为何还需要动用圣剑呢?

  瑶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甭以为她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看样子,是想将辟邪圣剑占为己有?作为仙人,这柄圣剑的故事,她听先辈们讲过很多,自然要比这些凡人了解,而且更清楚圣剑的属性,一些禁忌。

  凡人想占有它,瑶乐感到好笑。想要接触圣剑,做第一个夺取圣剑的人?行啊,她就给他们机会。

  无所畏惧地举步走进岩洞,想要占据圣剑的那两个老者却踌躇不前了,看他们瞻前仰后,小心谨慎的样子,瑶乐暗翻了个白眼,就这副怂样,山洞都不敢进,还妄想驾驭圣剑?

  其实他们忌讳也是情有可原,凡人之躯,就是个脆弱的东西,说是个移动的血库也不为过,一旦身体爆裂,血流过多,便直接魂魄归西,谨小慎微,也是应该的。

  何况这岩洞非比寻常,洞口很宽,可容纳数十人,洞内通道又很窄,只能容纳三人并行,洞壁是通红的,土壁像是被烈火烤炼,又红又烫,像凝固的岩浆。

  一入内,酷热如蒸笼,比炎夏三伏天还要叫人受不了,不对,炎夏的三伏天怎么可以跟洞内的温度比肩并论?走在岩洞通道上,感觉像走在发烫的桥上,而桥下俱是滚滚岩浆火海。

  庄梦忽然发出一声痛叫,整个人蹲了下来,却没人问他怎么了。

  越深入洞内,脚下愈发滚烫,隔着鹿皮靴子,那烫意都蹿进脚底了,这哪里是在走路,分明就是在承受“炮烙之刑”!

  庄盟主本来就体力不支了,此刻被脚下发红的岩石烫得鞋子灼破,整个脚掌被烧得破皮,甚至出血。

  其他人其实也不好受,并非他一人如此,只是大家耐力好,姑且还能强忍着罢了,便是坚韧如叶啸,额头上也沁出了大颗的汗珠,后背衣衫全都湿透。

  要说全然不受影响的,就只有祝青墨和苗芊芊师兄妹俩,两人如履平地,轻松自在,半点也未感觉到烈火的炙烤,叶啸有心想跟她说话,可触及她陌生的神情,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记忆还是那个记忆,只是感觉,神魂一片陌生,令他望之却步。

  “怎么没把小黄带过来?”祝青墨轻声说,“如果让它见到这里的三昧真火,想必会很高兴。”

  没错,山洞内燃烧的火焰,不是寻常凡火,而是与小黄鸡同宗同源的三昧真火。如果把小黄带了过来,便可以吸取这里的炎火精华,说不定还能找到隐藏的火种,强化自身的火力。

  瑶乐不甚在意,随口道:“把它丢给那小皇子了,权当贴身护卫。”

  叶啸不禁侧目看她,原来她都记得。可为什么,她如今给他的感觉,就像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瑶乐能读到他的内心,是以他心中的疑问自然被她知悉。不由朝他露出一个笑,这些人当中,除了知道内情的祝青墨外,就这个叶啸最清醒了,他的洞察力很敏锐,能透过她的身体看清她陌生的灵识,实在难得,她心想,这位小哥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山洞的尽头,隔着数十米之距,便感觉到强烈的热浪扑面而来,分分钟能把人烤熟。这回,连祝青墨的额角也沁出了汗,唯有瑶乐依然不受影响,她瞥了祝青墨一眼,方才一路进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此时还是受了影响。

  他的原身是青竹,属于木系,与火相克,尤其是三昧真火,他当然禁受不住。

  “还好吗?”瑶乐问。

  “我还撑得住。”祝青墨温声道,“取剑吧。”

  是的,已经看到,威震三界的辟邪圣剑就在眼前。长约二尺,高达一丈的雕龙刻凤的青铜鼎,盛满了火焰岩浆,岩浆翻滚,烫意灼人,仿佛只要靠近,就会被席卷其中,被岩浆吞噬到尸骨无存。

  而滚滚的火红岩浆中,一把古老,朴实无华,通身黑如浓墨,剑身宽约九寸(巴掌大)的宝剑置于火浆中屹立不倒。

  隔着一段距离,便觉得此剑气场强大,尽管它的外表看起来低调又沉稳,然而它散发出来的威压,真是半点也不比雷兽召唤的九重天雷逊色,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一行人刚靠近,它便震动起来,乌黑的剑柄摇晃不止,底下的岩浆因为剑气的动荡而咕噜噜地沸腾着。

  好凶悍的杀气,这是一把很脾气不太行,很不好惹的宝剑!

  庄梦咽了咽口水,下意识退后一步,此时已彻底打消了夺剑的念头了。我等凡人,惹不起上古圣剑,更别提想驾驭它。

  瑶乐瞥了他一眼,心中轻嗤,算他识相。尔等凡人之躯,别说想驾驭圣剑,怕是连靠近,都承受不住高强深厚的剑气!

  姜老年纪大了,一身皱皮更耐不住炙火的烧烤,这会儿浑身被汗浸透,整个人湿哒哒的,活像从水里刚捞出来的一样。不止如此,他一身皱皮都被烧灼得干裂破皮,血都渗了出来。

  此刻,当然是保命要紧,哪里还有心思争夺圣剑?于是他赶忙说道:“苗道友,那这圣剑就交由你了,老朽先回避,到外面等候佳音!”

  此话一出,庄梦也附和,然后不等瑶乐回应,两人便急哄哄地向洞口的方向跑出去。

  说是回避,实际是承受不住洞内的高温,耐不住剑气对内心的压迫,是以落荒而逃。

  瑶乐看向身后一动不动的叶啸,噙着笑道:“叶公子,你也回避吧。”看他的身体似乎也快到极限了,比起那两个老的,他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叶啸敏感地觉察她称呼的变化,不再是熟稔地叫叶兄,而是疏离地叫叶公子。他抿了抿唇,依然站着没动,“我看你取圣剑。”

  瑶乐低叹,抬手一挥动,长绫便缠住叶啸的腰,轻柔地将他带出洞外。

  她看得明白,叶啸这傻小伙,是担心着她的安危呢。她又觉得好笑,她现今回归仙身,且不说法力逆天,与圣剑虽不同源但也算同宗,怎么也不会受太多伤害的。

  “叶公子,取回圣剑后,我们还要赶往京城皇宫,进行一场硬仗呢,还请你调养生息,先疗伤备战吧。”轻飘飘的一席话带出洞外,很快让叶啸安定下来。

  岩洞中只余师兄妹二人。现场少了闲杂人等,顿时清静下来,连青铜鼎中的圣剑的剑气和剑鸣,也消停了不少。

  祝青墨沉静客观道:“圣剑镇于此山万年有余,若一朝出世,兴许会掀起腥风血雨,取剑之前……需要一些仪式。”

  瑶乐了然,一般来说,一把宝剑若是被封印太久,出世之前,是需要些什么东西来“祭剑”的。寻常之剑,挥洒清酒即可,但此宝剑又是传说级别的,恐怕洒酒、便是献血为祭也行不通,按祝青墨的言外之意,应需要抓几个人放血献祭?

  瑶乐摇了摇头,身边岩浆翻腾,热意灼人,她丝毫感觉不到似的,当她伸手缓慢地握住剑柄,青铜鼎中的岩浆霎时四下涌溅,毫不客气地溅洒在她的手背上的肌肤。

  祝青墨瞳孔微缩,“小心!”

  瑶乐随意抹了一把,秀眉也不见颦蹙,好像当真没感觉到痛一样。握着剑柄的手稍一使力,便把整个剑身,从岩浆里拖拉出来。

  宝剑在盛满三昧真火的火浆里沉睡万年,乍然现世,骤然间现出万丈银光,照耀天际,瑶乐微微偏过头,闭目避开这刺眼的剑光。

  剑鸣响彻辟邪山,山洞外的众人,瞠目看清圣剑出世带来的惊人剑芒,心下激动澎湃。

  瑶乐感觉到手中圣剑震荡,差点握不住它。一阵凝神压制,才使得手中之剑恢复平静,剑鸣声渐渐消弱。

  当光芒散去,这柄开天辟地,可震鬼神的上古神剑,呈现出它朴实无华的真相,看着,就跟凡世普通的剑差不多。

  若非剑脊暗纹缠绕,给它平添几分神秘,再加上后方刻印着两个篆体“辟邪”二字,任是谁也瞧不出此剑有何特别。

  祝青墨看眼前女子白衣皎洁,手持古剑满脸困惑和怀疑,无言地保持沉默:“……”

  说好的万年圣剑,出世必要走个仪式的呢?以鲜血为祭,以大型血池,才足够唤醒沉睡万年的圣剑的传说呢……

  瑶乐哈哈一笑,调侃道:“想不到师兄对人间的神话戏本也很感兴趣嘛。”

  祝青墨脸上闪过尴尬。

  瑶乐正了神色,认真道:“辟邪剑是圣剑,不是邪剑,怎么可能需要鲜血为祭这等邪魔歪道的仪式?”

  亲自捏作一个鞘室出来,将剑轻松收入鞘中,更加方便携带出门,她满意地带着剑离开山洞,“走吧!斩妖除魔去喽!”

  祝青墨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这座辟邪山,地势神秘,不为外界所知,是无人幽境,显然是凭空变化出来的,当失去圣剑的镇守,辟邪山轰然倒塌,地裂山崩之后,一切将荡然无存。

  **

  有人飞升了。

  但凡有占星本事的玄门弟子,都看得出,子夜寅时,有一凡人气运生成,渡劫飞升了。

  归隐多年的白鹤谷在听闻京城风云后,掌门人率领门下精英弟子出发京城援救,途中见星象有异,有凡人飞升的消息,白鹤谷众弟子欣喜若狂,那个成仙的凡人,莫不是他们的师兄叶啸?要知道,叶啸师兄是玄门年轻一辈修士当中的翘楚,论资质,是百年一见的奇才。

  白鹤谷的掌门一眉真人摇头,否认了弟子们的大胆猜测,望着天方的奇异的星象,抚须含笑答:“飞升的是一名女修。”

  大家傻眼了,放眼玄门,还有谁能比叶啸师兄的根骨更奇,资质更高?而且还是女修?简直闻所未闻。

  相对于弟子们的不忿,一眉真人心头却宽慰不少,人间这次面临的劫难,远比预想中的还要大,能不能安然度过,其实很没有把握,便是天下玄门大能倾巢而出,也未必能化解这次的劫难。

  未料在此当头,竟有人渡劫飞升,羽化成仙,这是一个极好的兆头,一仙者,可抵万军,如此力量,何惧劫难不能化解?所以飞升的那名女修,定然是上天派来拯救人间的吧?

  一眉真人能看出星象的变动,深谙此道的国师奚含光,自然也能看到,而且对占星很有研究的他,还能透过星盘,看出那人是谁。

  他万没想到,当初随便收的关门弟子,竟然有如此天大的造化。先是吸取了公孙、梨、楚西风的修为,灵力暴涨,快速突破到后阶大乘期,这丫头,如此修为就已经难缠,谁知上天偏爱,竟叫她直接渡劫飞升!

  她究竟是做了什么,促成如今惊人的结果?含光不会承认,他竟然已经忌惮这名昔日弟子了。

  这是让他颜面扫地,羞愤的事。

  大概是老天嫌给他的压力还不够,突然天际闪现万丈银光,那瞬间的白灼光芒,照耀了整个世界,明明是黑夜,那瞬间像极了白昼。

  接着,如龙似凤的剑鸣,令天下人为之一震!

  辟邪圣剑出世了!

  单是那声剑鸣,便让大殿中群妖头晕目眩,摇摇欲坠,若是圣剑降临当前,那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含光不敢想象。

  亲属弟子柳澤垂目望着地面上被拍碎的紫檀八仙桌,第一次见师尊的情绪如此外露,于是言行举止愈发谨慎小心,恭敬请示道:“师尊有何对策,眼下需要弟子做些什么?”

  含光抬手就是一掌劈过去,直把他击倒在地,口吐鲜血。

  含光心烦意燥,他能有什么对策?只觉现在不管做什么,都难以抵挡一个仙人的法力,和辟邪圣剑的威压!

  柳澤吐完了血,便爬过来,跪下低声道:“弟子不才,未能帮师尊解忧,不过……弟子认为,只要有人质在手,任是对手再如何强劲,也只能任师尊要挟拿捏。”

  含光这才正眼看向他,这废物,可算说了一句有用的话。他想起金刚钟内的那群所谓正派人士,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把花芙蓉叫来。”

  ……

  圣剑一旦出世,必震慑三界,哪怕无心造势,圣剑出世的那一瞬,早就令天下皆知。

  瑶乐深知,此刻万不能拖延,需尽早赶到京城皇宫,杜绝给反派对手筹备作战的机会。

  来到皇宫大门,瑶乐站定,欣赏这座壮丽辉煌的宫殿,虽不及天宫美轮美奂,但论华丽气派,倒也不逊色。

  偌大的建筑群,想来颇费百姓血汗和钱财,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辛勤劳苦的万民所建,要建出这么一座宫殿,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个年月。

  想到这里,瑶乐便有所顾忌,战场定在这里,难免要遭到大型的破坏,想想就觉得很不忍心,对战起来,也有点束手束脚。

  如此,她要顾虑的太多了,别说挪山移海带来的毁灭力量,光是打斗起来,也需注意不要留下严重的痕迹。

  转头看向温雅沉静的祝青墨,她俏皮一笑,玩笑问道:“大师兄是那树精的首席大弟子,这会儿跟我进皇宫去,可想好了,要站在哪一边?若是与我对立,我可会大义灭亲,绝不留情。”

  听到她称含光为树精,便是一句妖道或国师都懒得称呼,可见,她对含光有多不屑。如果现在的她是苗芊芊,想必也难以做到毫不留情地大义灭亲。

  她如今是瑶乐。

  而他,曾经上天入地,一生追寻的,即是她瑶乐一人。

  他轻声道:“傻瓜,我所做的一切,从始至终,都是因为你,两千年前,两千年后也是。”

  所以,她尽管放手去做,他会陪在她身边,倾尽全力协助她。

  师兄妹二人心有灵犀,沟通默契,旁观的几个人,存在感极弱,有些尴尬。庄梦和姜老纷纷看向叶啸,他们都看得出来,这个年轻小伙,对苗姑娘很有点意思,人家苗姑娘对他也算有情有义,看大战雷兽的时候,两人并肩作战,同进退,共生死。

  可惜,人家师兄一来,就直接把他给挤下去了。

  叶啸被庄姜的目光看得脸热,心中酸涩难言,默默地扭过头去。

继续阅读:103.结局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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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明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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