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芊芊的绝好身材,楼任风百看不厌,然而他才欣赏了那么一会儿,她又“变身”之前的丑壮村姑了。
当看到她拿绿色的药膏涂抹全身,那雪白的肤色瞬间被掩盖,变回了暗黄的麦色。
也不知道她吃了什么东西,她那纤细的身子骨,竟然变得壮实起来……
楼任风瞠目结舌。原来,她一直掩饰着自己的真面目,隐藏绝色之姿,刻意伪装成平庸的村女。
问题来了,她为什么要伪装?
他着实好奇,又得不到答案,他心里好像被猫爪挠着一样。
这一次受了重创,芊芊在家休养了好些天,再没有出门“接单子”。
因为受了伤,她的脸色比平常白了一些,行动也没有平时麻利,整个人有点病恹恹的,苗老爹瞅着她的脸,说:“闺女啊,你别怪爹说话不好听,你病歪歪的模样,倒有几分像女人了。”
苗芊芊一噎,这意思是说她不像女人,就是个男人?芊芊抱紧小被子,背对着他,老家伙说这话太让人伤心了,亏她那么孝敬他!
见闺女伤心了,苗老爹赶紧哄回来,“呐,爹给你找个一辈子疼你爱你的好相公,你就别生气了,原谅老爹吧。”
芊芊一默,是了,她今年十九,早该到嫁人的年纪了。只是她一直拖着,直到现在这把岁数。
她到底是女子,不管怎样,最后都是要嫁人的。
于是她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虽说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但苗老爹是极尊重闺女的决定和意见的。见她应了,大为欢喜,说:“我看天香楼的大公子很不错,他家里是做饮食生意的,跟咱们家也算门当户对了。还有,他年纪比大你八岁,以后就能像爹我一样照顾你了。最最最重要的是,你嫁过去,就能吃香喝辣,整个天香楼都能任你胡吃海喝,不怕嫁出去后离了爹就吃不饱了……”
苗芊芊黑线,“爹你能不能别再说了?人家公子未必看得上我呢,您现在想这些未免太早了?”
苗老爹胡子一吹,眼睛一瞪,“嗐,说什么丧气话!不是有个词儿,叫不要‘妄自菲薄’吗?”
苗芊芊反驳:“这叫有自知之明。”
父女俩正争着,楼任风却在吐槽天香楼这个名字。啧,好好一个饭馆竟叫天香楼,乍一听,还以为哪个烟花柳地,秦楼楚馆呢。连店名都取得如此不堪,想必那个男的,也是个猥琐下流之辈。
这种人,苗芊芊还嫁他干嘛?
这时听苗老爹说:“好了,一切等见了面儿再说,我现在就去联系媒婆,让她安排你俩见个面儿。”他也不等芊芊做何反应,喜滋滋地出去张罗相亲了。
楼任风哼了一声,苗老鸿可真是猴急,这么迫不及待要把女儿嫁出去。还有,那个男的肯定不是什么好鸟,他不能眼睁睁看苗芊芊跳进火坑。所以,他要阻止她去相亲!
楼任风这么想着,瞬间觉得自己的人格十分伟大,如此为她着想,苗芊芊那女人若是知道了应该很感动吧?
日头西落,夕阳的余晖洒在山头上,芊芊感觉气温下降了,凉快一些,遂决定出门。
楼任风猫着身子,躲在门后,等她走远些了,便撒开两只肥胖的小短腿紧跟其后。
苗芊芊去了灵山,最后在半山腰的一个墓碑前停下。
楼任风藏身在一棵青松后面,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墓碑瞧,只见木牌上刻着歪歪扭扭的五个字——
苗小红之墓。
看这字迹,楼任风嘴角抽了抽,他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字都写得比她好看,枉她还是个大家小姐呢。还有,这个叫小红的人是谁?想不到还真有人叫这么土的名字。
楼任风绝对想不到,这个名字正是“不学无术”,写字巨丑的苗芊芊取的。
苗芊芊在墓前蹲下,取出竹篮里的一盘肉食,一瓶白酒摆上,然后再点起了蜡烛,焚烧纸钱。
“芊芊,我给你带来了你最爱吃的猪耳朵,猪肘子。白酒也没忘记带上了,配上猪肉,才能吃得畅快有劲儿。”
听到她称呼坟墓里的那个人为芊芊,楼任风脑中嗡地一声,炸开了。
苗芊芊继续说着:“诶,我给你讲件事,爹要把我嫁出去了,最近正张罗着相亲……老实说我并不是很想嫁人,但既是咱们爹的意愿,我就接受了。我也相信你是愿意嫁的吧?”想起记忆中那个身体壮实,肤色黝黑,自卑拘谨,总担心自己嫁不出去的姑娘,苗芊芊忍不住笑了,现在她以她的身份嫁出去,她会开心的吧?
看苗芊芊蹲在那儿自言自语,楼任风只觉得悚然,后背发凉。
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想,这个苗芊芊……会不会就是假的?而真的那个已经死去,被埋葬在这里?
他倏然想到前天晚上在落月湖,她褪去伪装的身形。
楼任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一定不是真正的苗芊芊,不然为什么伪装自己?又是吃药让身体变壮实,又是涂抹药膏使肤色变黄变黑……说不定,连她的那张脸也是假的,他不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面孔完全一样的人。
所以,她脸上一定是戴了江湖传说的人皮面具吧?
思及此,楼任风为自己缜密连贯的逻辑思维和脑力智商拍案叫绝,疯狂打Call!
这会儿,他不纠结人家是真是假了,反正他已经洞悉一切。接下来,他倒要听听苗芊芊怎么说。
苗芊芊点了三支香,朝墓碑躬身一拜,“芊芊保佑我能找到一个好相公吧,最好是那种忠厚老实的……”
楼任风切了一声:忠厚老实有什么好,呆板无趣。
苗芊芊想的是,忠厚老实的才不会出轨。“然后他身子强壮有力……”有安全感。
楼任风嫌弃:身体强壮的男人跟一头笨熊似的,一点都不灵活,一点都不帅气。本朝的审美标准是‘小鲜肉’‘瘦美男’。
“我宁肯这个人穷一些,也不要有钱……”有钱会出去鬼混。
楼任风郁猝:为什么每条择偶要求,都该死地跟他相违悖!
心情郁闷的楼任风没注意到自己的思想重点已经偏离。
他支着耳朵,还想听她再说些什么。她却沉默了。
望着墓碑,她幽幽叹道:“如果你还在,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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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第一次遇见苗芊芊的场景,那时候她还是个无名无姓,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的孩子。
哦对了,没文化的人贩子给她取名叫小红。所以当她逃出来被苗芊芊收留时,她犹犹豫豫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就叫小红。
“你的名字真好听,芊芊。”她一脸羡慕。
芊芊失落地说:“可是我长得不好看,配不上这个名字。”她抬头望着肤色雪白,眼睛漂亮得像黑曜石,光彩夺目的小红,她生得这般好看,难怪会被人盯上卖了。
“你这么喜欢我的名字,不如你也叫芊芊吧!”她兴奋道,“我把我的名字分享给你,我们一起用!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姐妹了!”
“好呀好呀!”
到底是年幼无知,不知道每个人的姓名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共享的。
第二年,苗芊芊八岁。两人在山上寻鸟窝儿,却遇到了一头成精的野猪,两人闪躲不及,苗芊芊嫩软的手臂被猪妖咬断吞食。
眼看它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扑向小红,芊芊毫不犹豫推开了她,于是猪妖那尖尖的獠牙便刺入她的皮肤——
“芊芊!”睚眦欲裂,裂肺撕心,她眼泪簌簌地掉。
不知哪来的力气和胆量,她捡起地上的镰刀,一跃刺向猪妖,与其搏斗。
此时此刻,她无惧生死,是以格外地英勇,猪妖竟伤不到她,反被她的镰刀割伤。
她小手灵巧,手腕翻转,刀身划过猪脖子下方,用力一割,瞬间断了它的经脉血管,鲜血哗啦啦地直泻不止。
猪妖终于倒下身亡。
她连忙返回原地,扶起芊芊。见她浑身血污,黝黑的脸血色尽褪,变得十分苍白孱弱。
她的眼泪流不停,摇晃着她,“芊芊,我给你报仇了,你不要死啊!你睁开眼看看……”
可惜苗芊芊一动不动,她能感受到她的身体的温度渐渐流逝,回归冰凉。
“她已经死了。”头顶上响起一把清泉般透彻的嗓音,他温柔地安慰道:“小姑娘,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她抬头,看见一个神仙一样清隽温雅的青衣男子。泪痕未干,愣愣地盯着他瞧,“你是谁?”
他很有耐心地说道:“我叫祝青墨,是天罡派的大弟子。”看她不解,他又补充,“天罡派是捉妖的门派,我便是一个捉妖师,方才便是追着那头野猪一路来到这里。”
“你为什么那么晚才来!”她突然哭了起来,怨怪道,“你早点出现,芊芊就不会死了!呜呜……”
他低声叹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目光转向地面上那头断气的猪,“对了,你一个小小女孩便能单独杀了一头妖猪,可见你有当捉妖师的天赋。小姑娘,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天罡派,做一名为民除害的捉妖师?”
“为民除害?”
“对,你可以帮助更多的人,保护他们的安全,免受妖怪的危害。”
她低头,抱着为了保护她而死的芊芊,泪水模糊的眼睛充满坚定,“我要当捉妖师!保护我所有我爱的人,我要为芊芊报仇!”
祝青墨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走吧,帮你把她葬起来。”
她点点头。
祝青墨找来一块木牌当墓碑,正要往上面刻字,她夺回木牌,说:“我自己来!”
刀尖往木牌一划,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苗字,待要刻上一个芊字,她似想什么,改成了小红。
祝青墨讶异。“你这个小伙伴,叫苗小红?”
她摇头,小声说:“小红是我的名字,她叫芊芊。”她在祝青墨疑惑的目光下继续说,“芊芊是苗家的独女,若是被苗爹爹知道她死了,他会很伤心的。所以……”
祝青墨何其聪明,“所以你想替她活下去,是吗?”
她重重地点头。
“可是,你们长得太不一样,你又怎么能成为她呢?”
她仰脸看他,神情异常认真严肃,“大哥哥,我听说江湖上有一种人皮面具,还有改变体型的药。你能不能给我?”
祝青墨垂眸看着她白嫩秀气,像包子一样的小脸,心软得一塌糊涂,摸摸她的脑袋,柔声说“好”。
取来了工具,他蹲下身来,帮她涂抹黑药汁,然后戴上逼真的人皮面具。
改装完毕,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激动地问:“大哥哥,你有镜子吗?我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跟芊芊一样了!”
祝青墨莞尔一笑,“我是男子,怎会随身带了镜子呢?我可以带你到水源最清澈的落月湖照照模样,姑且当做镜子了吧。”话落,他抱起她,施展轻功飞出灵山。
落月湖水质清净,湖中倒映着一张黝黑的熟悉的脸,她看着看着,不禁落了泪。
祝青墨一慌,忙搂过她,擦去她脸上的泪。问:“怎么了?”
“大哥哥,我想到从此以后就是苗芊芊了,我要替她活下去,住在他们苗府里,整日对着苗爹爹,欺骗他们所有人,我就觉自己很坏,不能原谅自己。”
祝青墨笑了,屈指弹了她的小额头,“你不是坏,你是善良。比起让他们面对苗芊芊的死,你扮成她继续活着,是一种最好的做法。”
她点点头,抬袖擦去鼻涕眼泪,哽咽道:“那我以后,就是苗芊芊了。”
“嗯,芊芊乖,不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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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梦境从脑中闪过,她眼前一片光亮。芊芊睁开眼,望着头顶上绣着荷花的床帐,神思有些恍惚。
八岁那年,她变成了苗芊芊,拜入天罡派,成为天罡派的关门弟子,祝青墨便成了她的师兄。
师父他老人家竭力要求她在门派里学习练功,但她挂念着苗老爹,执意不肯留在天罡派里。
经过师兄的游说,师父才准许她在外修炼,做门外弟子。
苗芊芊掐指一算,马上进入八月份了,师兄该要来找她了。
是了,每年八月,师兄便奉师父之命,来对她的武力和法术进行考核,以年终评定。
好在她天赋异禀,即使没有待在天罡派里,每年的评定,她都能排榜前三,惹得很多师兄师姐羡慕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