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任风对着镜子整理仪容。
瞧着镜中紫袍俊逸,唇红齿白,气度翩翩的佳公子,楼任风十分忘我。
做人的感觉真好,做一个美男子的感觉更好,第二次做人,让他明白了做人的珍惜可贵。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回来了,但只要能回来,管他什么原因!
现在,他又是一名风一样自由的、不羁的男子!
不是没想过去苗府找苗芊芊的,可想到她曾经把他关小黑屋,想到她原来对她师兄有意,他就觉得生气,不愿意拿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
他想,好不容易变回来了,还是先玩几天再想那些糟心事儿吧。
听说他无声无息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这会儿奇迹般醒来,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非常惊奇,马上发请帖邀他眠春楼一见。
眠春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里面的姑娘,不是普通青楼的艳俗,这里的每一个的姿色都是百里挑一的,不但多才多艺,还种类诸多——
有清纯系的,也有妖艳系的,萝莉、御姐,应有尽有。
如此高档的青楼,便是专门服务达官显贵的。所以之前,楼任风就是这地方的常客。
楼任风心想,他都有苗芊芊那样的绝色了,眠春楼里的那些所谓花魁头牌,他还真看不上。
他本是不想去的,但架不住朋友的热情相邀,便只好去一趟了。
出府门的时候,他爹站在屋檐下沉静地看着他。
虽然这次他真不是去鬼混的,但到底去那种地方了不是,是以有几分心虚,讷讷地叫了声爹。
“银子可带够了?”楼相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啥?楼任风没想到严厉的爹竟然这么问,愣住了。
楼相心中叹气,诶,他楼家就只有他这一根独苗,他虽然疼爱他,但之前对他是既严厉,从来没给他好脸色,而且又忙于公务,疏于关心他的生活……所以他少年叛逆,变得这么混账,其实他也逃不了责任。
而这一次,他差点就失去了儿子。好不容易救回了他,楼相决定,要好好照顾他,尽量做一个慈父,把之前没尽到的关爱,全补回来。
儿子浪荡,他也不去纠正了,反正是死性难改的,现在他只希望儿子过得快乐,所以他想去做什么,他都支持。
“咳。要出门,钱得带多一些,免得别人以为我们楼府经济短缺呢。”楼相一张国字脸端的是严肃,语气却很温和,“如果银子不多,为父这里的有一些,你拿去用吧!”说完,一个钱袋子就丢了过来。
楼任风稳稳地接住,钱袋子沉甸甸的,一打开,里面多是金豆子,还有几块个头大的金元宝。
楼任风:想不到他爹身上带这么多钱,随随便便一丢就是五百两……
他总算知道,自己大手大脚地花钱,挥金如土的豪气是随了谁了,分明就是家里有个败家的爹,才生出他这个败家的儿子。哼哼,老家伙原来这么会花钱,平时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还整天骂他败家!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楼相何等机敏,瞬间看懂了儿子的眼神,老脸一热,囔道:“爱要不要,不要就还给老子!”
眼看他要过来夺回钱袋子,楼任风赶忙捂紧了,跳开几步,嘻嘻笑道:“多谢爹!”
楼相没好气地瞪他好几眼,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前,他扶额,又笑骂了声,“这混小子!”
回身时,碰到一身琵琶襟海棠色马面裙的妻子。
“风儿大难不死,是上天庇佑。老爷,咱们该给孩子张罗婚事了。”楼夫人忧心忡忡,“总不能让他这么混一辈子。”
楼相点点头,儿子是时候安定下来了。
得到丈夫首肯,楼夫人很高兴,顿时与他热烈地讨论起来,“你说该找个什么样的儿媳妇呀?首先第一条件,背景家世好歹得配上咱们家吧?”
“你上哪去找门当户对的儿媳妇?有头有脸的人家,怕是不肯嫁给风儿,”楼相皱着眉说,毕竟儿子在外面的名声实在太糟糕,“所以女方家世的要求就放宽点儿,只要身家清白的就成了。”
楼夫人不依,“他是风流些,名声坏些没错,但风儿有魅力呀,你看谁家女子哪个不喜欢他俊俏的容貌?还有,单凭咱们的家底,就让多少人高攀不起了!所以怎么能随便娶个低门小户的?老爷,你太没底线了!”
“怎么就没底线了?这样的世道,你以为身家清白的人那么容易找?身家清白,就是我的底线!”
楼夫人嚅嗫,小声道:“可是身家清白的平民百姓,一家子的基因都不行,儿媳妇太丑了……”
楼相:“……”这母子俩都这么颜控真让人头疼!
“你怎么就肯定,平民百姓的女儿都是无盐之貌?你忘了历史上的四大美人了,西施、王昭君、杨玉环,哪个不是出身普通?”
“哼,那四大美人都是传说,怎么能当真?”楼夫人拆台。
楼相摆摆手,“罢了罢了,我不跟你谈论这些。我已经决定要为风儿物色良家女子,只要身家清白,品行良善,容貌还过得去就成了。最主要的是,管得着,压得住风儿,让他收了心好好过日子。”
对于楼任风参加了前女友的婚礼,回来后就丢了魂,变成植物人,楼相还是心有余悸,下意识不让儿子再去接触像孔贞贞那样的貌美女子。
楼相是一家之主,事情定下来了,就不容置疑,火速去安排相亲事宜了。
回廊前的大红石柱后面,听到这番话的丫鬟樱桃愤恨地咬了咬手帕。
她绝不会让少爷娶了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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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眠春楼这厢,久别旧友,楼任风心头别有一番感慨。
做猪的那段时光,虽然只有三个多月,但其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好像三十年……不,是三百年!
是以再次见到以前的朋友,他只觉恍然隔世,他们还是那个样子,走狗斗鸡,嗜酒好赌。
只有他一个人感觉到变化了,某些观念不一样了。
京城纨绔六少,重聚眠春楼,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融入这个圈子了。甚至对这奢靡氛围,感到厌恶。
他仰头喝了杯茶,自嘲地想,想不到经历了那离奇的一遭,还能脱胎换骨,从一个纨绔子弟,转变为正人君子了?
“嗐,子元啊,过来喝酒一起爽啊!你坐角落里喝茶干什么?”狐朋拎着酒壶招呼他。(子元是楼任风的表字。)
“这儿可不是喝茶的地方,别浪费了场地!来来来,这个姑娘给你玩玩,新来的,十五岁,还是个雏儿……”另一狗友道。
楼任风拧眉,这些人在他眼里,怎么看怎么猥琐,真真令人生厌。
当那十五岁,眉眼稚嫩的女孩托着酒盏依偎过来时,楼任风立刻避开的动作,惹得众友哄堂大笑。
指着他,笑道:“子元应该不是改性了吧,莫不是喜欢成熟美艳,技巧丰富那一挂的女人,对清新的小雏儿没兴趣?”
楼任风黑脸,想咆哮:老子就是改性了,想佛系一点不行?!
什么成熟美艳,技巧丰富,别抹黑他了好吗。怪不得他楼少的名声在外面会那么难听,敢情就是这几个猪友拼命抹黑他,把他带坏的!
看他怒容满面,狗友甲亲自斟酒给他赔罪,“好了啊,别生气了嘛。哥们几个又不知道你的口味,不小心给你弄了个清纯的雏儿来。你等着,我现在就让老鸨给你找个少。妇风味的来!”
“不用了!”他冷声拒绝,强调道,“这些我都不需要!”
那几个人顿时长长的“哦”了一声,揶揄道:“原来是有了野味儿,怪道瞧不上专人‘饲养’的。有了就早说嘛,咱们兄弟白给你留着了,自己吃!”
什么野味儿,什么专人饲养,留着自己吃……这些下流的言语听得他浑身不适。
楼任风暴走了,重重地搁下杯盏,话也不说一句转身就走。
朋友几个围了过来,议论纷纷:“这家伙,不会是中邪了吧?”
“可不是?”狗友丙咂咂嘴,“他从醒过来后就很不对劲儿了。”
“他不会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狗友乙惊恐。
“有可能有可能!我们的子元本来就不是什么清高的人士啊!爱喝茶,不喝酒,厌嫖/娼的子元绝对是假的!”
几人越说越觉得有理,当下结账离开眠春楼,去道观请师傅来为楼任风作法驱邪。
楼任风闷着气回到家里,仆人立即就奉上醒酒汤。
他愈发郁闷,挥手道:“本少又没喝酒,吃什么醒酒汤?撤下去!”
“真是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咱们大少爷几时出去玩还有不喝酒的呀?”
娇娇软软的嗓音从后面传来。楼任风知道是樱桃,闭上眼靠在躺椅上,不想理她。
说起来,他不喝酒并不是不喜欢了,是因为……他发现一沾酒就会变成猪。
无怪他这么想,而是第一次变成猪的时候,他在蔡府喝了酒。之后他变回人身,也是喝了酒。
他认为两者不可能这么巧合。
所以现在,他是滴酒不沾,唯恐又变成猪,再经历一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苦难境地。
樱桃见他不理自己,咬了咬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少爷醒来后还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不喝酒,也不爱美色了。
换作之前,她刚踏进东院,就被他拐着到门后轻薄,对她上下其手了。
对比现在吃素的大少爷,她还是更喜欢过去那个风流花心的。当然,她是不信他变成佛系的贤者了,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这么想着,她重拾自信,盈盈来到楼任风面前,俯下身来,红唇凑到他耳边,朝他的耳垂吹香气。
楼任风蓦地睁开眼,乍起,毫不留情地把她推了出去。
樱桃身娇体弱,跌在地上摔得屁股疼。她仰头,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眼中包着泪,委屈道:“少爷,我是……是您的通房丫鬟啊。”她做这些,不是挺合理的吗?
楼任风俊脸上是毫无掩饰的厌恶,俯视着她。这女人表面上温柔可亲,娇弱绵软,以前的他不知道她的真面目,是以被她蒙骗了好多年,对她还蛮宠爱,许诺她等自己继承了家业,就把她抬作妾室。
现在他醒悟了,看清了她的面目,自然不会放过她的。
“本少原来念你伺候多年,没打算找你算账。不想你还如此拎不清身份,胆敢勾引本少。哼,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掷下话,他朝外扬声道,“来人,把她给本少拖下去,杖打十板,然后逐出府去!”
家丁听这话,愣了好久才缓过来,樱桃姑娘向来温柔如娇花,不是挺得少爷喜欢么,怎么今天如此狠心对待她?
他到底是下人,无权过问主子的私事,只好压下心头的疑惑,拉扯着哭哭啼啼,满口求饶的樱桃出去领板子。
“等等。”
楼任风的阻拦声又起,家丁淡定,心想果然吧,少爷怎么舍得杖打樱桃,还逐出府去?
樱桃惊喜,眼泪顿时一收,展开一个柔弱又美丽的笑容,她就知道少爷是跟她开玩笑的。
楼任风瞧他们俩表情奇异,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长话短说:“逐出府后,账房的工钱不予结算。”
家丁石化,为什么不按套路走啊,这剧情搞错了吧?
樱桃咬牙,楼任风,算你狠!
楼任风无辜:干嘛都这么看我?我只是想为府上省点钱……
老何感动:少爷您终于懂事了祖宗保佑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