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先前苗芊芊与楼任风发生口角,闹了不愉快。是以两人不再碰面。
苗芊芊将他丢在房里,没进去看望他。
是以,房中只有楼任风一人。
祝青墨进房的时候,看到他躺在床上。
鼻间闻到苦涩的药味,想来他刚喝完药就睡了。
祝青墨几乎没有脚步声,来到床前时,楼任风全无察觉。
何况,他适才喝了药,药效一上来,头便昏昏沉沉的,睡得比平时还要成熟。
一般的声响吵不醒他。
他睡姿不太好,身形摆成了“人”字型,高高瘦瘦的身体霸占着整张床。
他睡脸安详,浑然不觉危险将近。
祝青墨一步步走近他,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这张精致漂亮的俊脸。
心头充斥着一种情绪,大概名叫嫉妒的东西。
再无迟疑,他抬掌,掌心慢慢凝聚起一团暗青色的气体,而后变出一截竹子。
竹子升腾到半空,顶端伸展出尖利的,类似刀刃的铁具。
祝青墨双目一眯,只要它一插|进楼任风的心脏……不管他是什么十世贵人,他都必死无疑。
思及此,他眉峰一动,大掌一抬,那管竹枪便向他的胸膛刺去——
“师兄!!”柴门被用力推开,嘭地一声,惊到屋内的两人。
祝青墨没有回头,重新动手。
苗芊芊双眼睁大,行动比头脑的运转更快,她一把扑上去,要抢夺竹枪,“住手!不能杀他——”
然而,仅凭她一个人,哪里阻挡得住祝青墨?
只听他轻声说:“芊芊,他该死。”旋即,在她惊恐的目光下,手上一个灵活的翻转,竹枪猝不及防地刺下!
楼任风痛苦地拱起身板,吃痛地闷哼出声。
“楼任风!”苗芊芊大惊失色,在原地怔了几秒,便狂奔而至,将祝青墨挥开,蹲在床前,看他胸口血流不止,鲜血洇湿了他白色的中衣,像一大朵一大朵的牡丹花绽放。
“苗芊芊……”他身体轻颤,瞳孔紧缩,失神地看着急得眼泪直冒的女子,口中喃喃道,“刚才,对不起……”
苗芊芊一怔,眼泪流得愈快了,她抬袖粗鲁地擦去,将他抱起来,手握住他胸前的竹抢,抖着声音说:“我会救你的楼任风,你可千万要撑住,不要死……”
楼任风唇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微微笑起来,容颜俊美如谪仙,他喘息着说:“苗芊芊,我这回,是不是真的要去……要去阎王那儿报道了?”
“闭嘴,不要说话!”苗芊芊强自镇定,压抑内心的慌乱。
该怎么救他呢?他血流得这么多,再不救治就来不及了。可是她该怎么办!她没有救人的经验,此时束手无策,犹如无头的苍蝇,惊恐焦灼,世间最痛苦最无力的事,莫过于如此了。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她体|内,还有一颗八百年的精丹……灵狐的精丹,可救人命。
她果断拿下主意,毫无犹豫地盘坐在地上,催动内力,不多时,一颗拇指大小的赤色精丹从口中缓缓地飞了出来。
苗芊芊呼吸一口气,捏住它,而后放进楼任风的嘴里。
然而他却怎么也不肯张口,拒绝进食,“你要给我吃什么?这东西……是你的,我不要!”
纵是凡夫俗子,什么也不懂的他,也知道那赤色的丹药是个珍贵的罕物,而且还是从她体|内取出来的,可见这东西对她而言,是十分重要的。
苗芊芊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在慢慢消退,她板着脸命令道:“别废话,快吞下去。”
楼任风固执地拒不肯从。
苗芊芊要被他气倒,索性把精丹放到自己嘴里,然后捏起他的下颌,低头把精丹传入他的口中。
突如其来的吻,楼任风懵了,霎时忘记了反应,于是被她轻易地挑开牙关,将精丹哺入喉咙。
总算让他给吃下去了,苗芊芊才退开距离,见他直愣愣呆傻傻地望着自己瞧,苗芊芊忍不住想笑,心头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抚摸他渐渐红润的脸色,胸膛上的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苗芊芊握住竹枪,咬牙闭眼,用力一拔,伴随他的痛叫声,鲜血哗啦溅起的声音,竹枪终于被她拔了出来,丢弃在地上。
“好痛好痛,你就不能轻点?”他埋怨地看她。
“忍着点,马上就好了。”苗芊芊头也不抬,扯了他衣摆,撕下一块布料,细致地为他处理伤口。
待处理好了,她把他扶坐起来,脱去他带血的上衣,坐在他身后,双掌抵着他健美白皙的后背,正欲传输灵力。
不料,手腕被人握住。
“你还想干什么?把仅剩最后一颗护体的精丹给了他,你还想把浑身的灵力都输给他么?!”
祝青墨面上不复温文尔雅,眼中的柔情亦荡然无存,一张清隽的脸,充满阴戾,眼神如暴雨狂风。
在见证了他要杀楼任风时,如今她已不震惊他现在的神情变化了,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她只是感到失望,感到悲哀。
她与他相识十年,他如好脾气的邻家哥哥那般陪伴着她长大,见惯了他温柔怜惜的面孔,如今这个表现阴冷,残酷杀人的陌生男子,让她深深怀疑,他真的是那个陪伴她长大,爱护她,与她亲如手足的师兄吗?或者……温柔文雅只是他的面具,而眼前这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我不救他,难道眼睁睁看着他被你杀死吗?”苗芊芊疲累到极致,心情反倒平静了,“你是我师兄,是你伤了他。作为你的师妹,我就有责任把他救好,当是我替你赎罪吧。”
祝青墨只觉得她冥顽不灵,他悲愤道:“我为什么杀他,你当真不知道是为什么吗。若不是他欺辱你,强夺你的清白, 我何至于亲自动手,要杀了这禽兽?”
“欺辱……抢夺清白?”苗芊芊不可置信,“你从哪儿听说,他强夺我的清白?如果他真强夺我的清白,他就不会还躺在这里!不用你动手,我就会杀了他!”
苗芊芊抿唇,“你误会他了。”
“即便他没有强夺你的清白,但他一定想过这么做,心思如此龌蹉之人,就不该活在世上!”祝青墨也不顾形象是否崩塌了,红着眼睛愤怒地说着。
楼任风听了这话也忍不住了,“想要她,我承认。但我怎么就龌蹉了?如果说想要跟她在一起,渴望跟她做造人运动,就是龌蹉,那么你也绝对干净不到哪去!”他忍着伤口牵扯的疼痛,竭尽嘲讽之能,“尤其是你姓祝的,你不仅龌蹉还猥琐!你只敢在夜里躲在被窝里偷偷臆想,白日里就假扮温柔师兄来接近她,你说你是不是很恶心?论龌蹉,楼某不及你百分之一!”
祝青墨口齿伶俐不如他,辩无可辩,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白,羞恼之下,他动手了。
苗芊芊立即挡到两人中间,忍无可忍地低声怒吼:“都给我住口!踏马都当我死的吗,一口一个猥琐臆想!当着我的面说这些,你可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感受?”
两个男人顿时讷讷不敢言,不约而同噤了声。
祝青墨羞愧地垂下头,轻声道:“对不起,芊芊,我……”
“不要说了,你出去吧。”苗芊芊打断他的话。
一直以来,她都很敬重,很敬爱这位师兄。而今天,她第一次对他如此无礼。
祝青墨站着不动。
这么看来,他是不肯让步了,他不会让她救了楼任风。
苗芊芊牵起嘴角,笑了一下,眼睛无半丝笑意,语气冰冷,“如果师兄想要跟我断绝关系的话,那就尽管在这站着吧。”
话音落,他眼神复杂,深深地看她最后一眼,他终于转身出去。
苗芊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身体瘫软,无力地跪坐下来。
楼任风担忧。“苗芊芊……”
“闭嘴吧,楼公子。如果你还想活命。”
看她脸色极差,分分钟就要把他打死的表情,楼任风悻悻地闭上嘴巴。
苗芊芊继续为他传输灵力。
“等等!”楼任风突然忆起祝青墨方才紧张的神情,他赶忙出声阻止,“你为我传输灵力,你可会损伤了身体?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不会……不会是一命换一命吧?如果是这样,我宁肯不要!”
“你怎这么婆婆妈妈?”苗芊芊忍着跳起来揍他的冲动,“我无碍,不会死。”
楼任风这才放心了。
后背贴着一双绵软轻柔的手掌,灵力的热流不断传输到他的身体,然后通向四肢百骸,浑身好似被温泉浸泡着似的,温暖舒适。
他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下,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直到“咚”地一个声响,他蓦地睁开眼睛,然后便看见苗芊芊累到极致,筋疲力尽地栽倒在床上。
楼任风赶忙将她扶起,停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摇晃她,企图把她叫醒,“苗芊芊,你、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别吓我啊!”
苗芊芊徐徐睁开眼眸,眼皮子困倦地半瞌着,望着他缓缓问道:“你现在,好点了吗?”
“好了!我全好了!不信你看!”楼任风生龙活虎地向她展示自己,“你真厉害,竟然那么快就把我救回来了!”
听他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的,苗芊芊确定他确然治愈了,不仅是胸口的刀伤,还有早先受到的雷霆之力,也一并好了。
她心头苦笑,吃了一半的食人花精丹,又吞了她仅存的一整颗红狐精丹,哪能不好呢?
恰在这时,祝青墨闯了进来。
“芊芊!你怎么样了?”他目光含忧,面色急切。
楼任风抱着苗芊芊退后,拉开距离,警惕地盯着祝青墨,“你这个伪君子,你休想再碰到她,今后我不会让你有半点接触她的机会!”
祝青墨冷笑,“不让我接触她?你算老几。”这个女孩是他看着长大的,他陪伴她足足有十年之长,岂是楼任风一个上京子弟能插足他们之间的感情的?
楼任风眸光闪过一丝狡黠,低头对苗芊芊说:“这一次,离开你那个伪君子师兄,跟我回京城吧!”
虽然有六成的把握她会答应,但到底没有十成,他还是有点忐忑的。
他想好了,如果她拒绝,仍然不肯跟他回去,那么他就强行带走她,不管用什么办法。
他这厢胡思乱想,不料却听到她开口,说:“好。”
她答应了!
她真的答应要跟他回去了!
一个简单的“好”字,便让他生出莫大的信心和底气,让他足够战胜祝青墨。
而这个“好”字,对祝青墨来说,却如一把利剑,狠狠地扎入他的心。
她答应另一个男人,要离开他的身边。
过去十年的爱护相助,建立起来亲密和信赖,在一字之间轰然倒塌。
他面色瞬间苍白,形状姣好的唇瓣轻颤,却吐不出任何话来。
心碎魂伤,无力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