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眼前大小姐当真是下得了嘴，这口下去让沈运深刻地认识到了顾千雪心中不满。一排整齐的小牙印深深烙印，有些地方满是乌红，隐约能够看见血丝。
看着顾千雪拉着自己的手臂不放，沈运也不敢将其推开。只得蹲下身来，和顾千雪保持相同的高度，闲下的另一只手温柔地轻拭掉其脸上泪痕。
“小乞丐，还有其他什么办法能够留在道院吗？我不想离开这里。”抬起头，顾千雪一双泪眼汪汪地大眼睛盯着沈运。
思索片刻，沈运安慰道“当然还有，你放心。道院考试讲究的是考生综合能力。以你现在实力已经超越同龄人太多，你还没到笄礼就已经达到知而通立地境界，看看比我是不是强上许多。如果我都能够留下，那一定也能留下。”
顾千雪听闻，伤心之色减缓些许，委屈巴巴道“说的也是，小乞丐你才刚刚开始修炼，凭什么能够留下来，然后让我淘汰。如果真是这样，道院考试一定有黑幕！”
蓝袍青衣，踏风而至。
纳兰慕枫从人群中走到二人身边，看着此情此景露出诧异之色，也蹲下身来，眸若流水，开口道“千雪姑娘发生何时？可是股文考试失利？”
顾千雪有些不好意思地埋下头，乌黑青丝掩面，放开抱着沈运的手臂，声若纳蚊“嗯”
纳兰慕枫动了动耳朵，没有听清顾千雪所言，无奈之下只得朝沈运投出询问的目光。沈运轻轻点头，纳兰慕枫这才露出了然之色。
轻轻拍了拍顾千雪停止抽泣的绣背，纳兰慕枫低声道“千雪姑娘如果是因为首场文试失利，大可不必如此伤心。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顾千雪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纳兰慕枫宛若大哥哥般安慰自己，眼底伤心淡去，露出一丝好奇，小声问道“什么秘密？”
只见纳兰慕枫凑到顾千雪耳畔吐气如兰，说了些什么。这位顾家千金大小姐顿时破涕为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抬头看向纳兰慕枫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真的？慕枫公子？你……”
“嘘，这可是咱两之间的秘密，不能说出来。”纳兰慕枫见状站起身来，宠溺的拍了拍顾千雪的头，比出一个禁声的手势。
不知为何，纳兰慕枫看着面前的两人，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第一次在马车里见到，到现在，凡是关于沈运和顾千雪所发生的事情自己都忍不住上前帮忙。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
自己跟随师傅八年，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现今奉师命出山，根本不可能认识二人。
况且，自己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唯独对此二人如此。
刚才更是因为顾千雪考试失利愿意提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道院主峰，文心池。
碧瓦朱檐，雕栏玉砌。袅袅云雾水烟盘桓庭宇，从大殿顶上一处开口幽幽散去，大殿中央一汪清泉汩汩冒出。月华如水，自洞口流入正好倒映在清泉池口，染成洁白玉带。
泉眼周围由黑石铸造，外圆内方，池水长年累月得浸泡之下，原本上面印刻得古豪大篆也逐渐模糊。
湿漉漉得黑石上布满青荇，显然是年头久远。
四周九张桌椅皆是由黑石打磨，光滑似镜，桌前地下有龙头抬起，半寸泉眼正是龙口。
龙身盘旋，和另外八条交叉纠缠，形成天然的泉水通道。一旦龙头吐水，泉水自然会顺着其中最终汇聚在中央泉眼，成为生生不息地循环。
先前坐在道院阁楼里得几位老者和付有道分别入座，五先生从袖口一抹，缩小到巴掌大得玄黄棋盘旋转着漂浮在手心。“小王师兄还请你出手开启洗文池。”
只见在中央泉眼处坐着一位赤裸上身的中年人。
中年人赤脚，穿着条灰色破布短裤，腰间系着一缕红布条，应该是太久没有清洗，看上去黑不溜秋脏兮兮的。再看裸露的上半身，身上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刺青由于伤痕累累大多看不清形状，更显凶神恶煞诡异十分。
嫌弃的看着众人，中年人道“文心池三年才开一次，平日里师傅非要俺打扫这鸟不拉屎的地儿，真不知有啥用。”
其中一位今年刚从西靖国游学归来的老者听闻此话，顿时面露不愠。文心池乃天下才气汇聚之地，地处京城长安城郊，人杰地灵可谓一样不失。此人先不说穿着难登大雅，言语之间更是对文心池颇有不耐，这便是对天下文人之大不敬。
老者正欲开口指责，却被付有道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此举当真也是难为了年过古稀的付有道，让这老者开口出声，恐怕依照泉眼上的那人的脾气……
只见站在泉眼中央的赤身中年人冷哼一声没再开口，只是从滑不溜秋的黑石上稳稳站起，抖动了下满身的肌肉，远远看去竟然如同撼动不了的铁塔。
“二先生，还请你出手开启文心池，今年考生之中可有不少让人期待的苗子。”付有道颔首躬身道。
这位被五先生口中称为小王师兄的，正是道院中辈分颇高的二先生，也是被夫子第二个收为的亲传弟子。
小王师兄，道院二先生，王春秋。
或许有很多人没有听说过王春秋这个名字，但是当世棋手都知晓这位改十七道为十九道的天下名手，还有那位被誉为伯牙在世的传奇琴师。道院二先生擅长琴棋书画，但是没有人能够想到，那位曾经名震天下的琴棋双绝竟然藏在道院后山之中，成为了夫子的弟子，道院二先生。
只见王春秋接过玄黄棋盘，黯然失色的玄黄棋盘散发出温润荧光，纵横交错的刻线，竟然缓缓消失。第一个格子消失殆尽时，其中蕴藏的宣纸股文如同灵鹤展翅飞向九个石凳其中之一。
第二个，第三个，……
漫天灿然金色宣纸飘飞，只是霎那之间就照亮了有些黑暗的文心池。泉水流淌，七彩炫光目眩神迷，半柱香时间棋盘便将所有文试考卷分散到九个位置。
只有四卷股文与众不同没有飞向九个方位，反而是聚集在文心池泉眼的正上方。
一卷黑光如墨，一卷青光迷离，一卷白光莹莹，一卷金光刺眼。
四卷交汇，似乎都想争夺最中央泉眼位置，而原本的泉眼也感受到了浓郁地才气涌动，文心池汇聚天下才气，对此格外敏感。
这！
年过古稀地付有道首次流露出错愕之色，饱经沧桑地脸上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喜。
与之同样惊讶地还有五先生，就连王春秋这位道院二先生也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半晌。
轰——
原本地潺潺泉水骤然暴动起来，沉寂了十八载的文心池重新焕发生机。九个龙头同时吐出数丈高的清泉，泉水汇聚处正是月光流入的洞口。自泉眼中心七彩泉水冲天而起，但是漂浮在空中的四卷宣纸却如同被保护在内的出生婴儿。
书院后山，酣睡安详的糟蹋老头似乎感应到什么，睁开了双眼。
深邃的眼眸之中，左为昊阳右为冥月，双眼闭合，如同日月生辉。“天降异象，字画知府，句成鸣州，段落镇国，文成传天下。乱世出英才，这世间又将重新陷入乱世，伏乾，这一劫因你而起，只有你才能解。”
长安城内，七星熠熠生辉，自东旭之地，一枚血红流星划破天际，重新打乱了南六北七之数。
天机谷星官面色煞白，喃喃自语“贪狼破军狭路相逢，冲天煞气只会打乱原本平衡。圣上主北斗七星之数，这多出来的破军星不知是何等人物，竟然搅乱风云。”
王春秋抬头看着盘旋在上的四卷奇书，憨厚脸上露出喜色。他掌管道院文心池，自然知晓这是何等异世。四卷股文被才气渊源之地的文心池所认同，这是当初诗仙太白也未曾遇到过的举天盛世。
传天下之文，一篇尚可名动九州，四文齐出，就算孔孟先贤的朝代也未曾出现。
原本相互制衡的四卷股文却因东旭之地划过的杀星破军打破平衡。
白光温润，那散发着诗书圣气的白色卷文继续向上挣扎，妄想要一人独占洞口，沐浴天地日月精华。而其他三卷已呈颓势，竟然合力之下也压制不住。
道场中央，众位考生看向道院主峰之巅，原本升腾而起的四色光辉却因为时间流逝，逐渐模糊，唯有那白色神韵越发明亮，股文继续升腾，如同一轮皓月冉冉。
此刻的道场之中，另外三卷股文的主人闭目凝神。文成传天下，本是夺天地精华，尊享殊荣，但那不断向上爬去的白色卷文却带着无上天威，压制着三人呼吸困难，汗如雨下。
柳木攥紧拳头，原本英俊脸庞面色狰狞，传天下卷文尚且被压制，让他十分难受。
纳兰慕枫此时也是面色苍白，遥遥望向天空，轻叹一声。
笼罩在阴影之下，稚嫩的面庞浮现出一丝潮红，承受不住天威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