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程府家丁走之后,我赶紧推开了柜门,新鲜的空气立刻涌了进来,我抬脚就想出了柜子,结果蹲的太久腿麻了,立时便头重脚轻的往地上栽去,就在我的头部要与地面亲密接触时,胳膊突然被人拉住,止住了我往下倾倒的动作,但只暂停了一瞬,便与拉住我的那人一同摔在了地上。
然而,我的头触到的却是一个坚硬却柔软的东西。
“嘶~”清禾轻哼出声,我这才发现自己撞到的正是清禾的胸膛,原来刚才是他拉住了我,并且用身子给我当了肉垫,我赶紧站起身来,想要将他扶起来。
站在不远处的周琴看到,几步便蹭了过来,将我挤到一边去:“哎呀臭狐狸,你没事吧?”
“我没事。”清禾捂着胸膛摇了摇头,借力站了起来,“那些家丁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我怎么知道。”周琴一副可别怪我的表情。
正疑惑间,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隐约还带有一个人哼哼唧唧的模糊声音,门被打开,出现在门口的正是小玲珑,只是与她粉粉嫩嫩的脸蛋不符的是,肩上还扛着约有一人长的麻袋,那哼哼唧唧的声音就是从麻袋里传出来的。
“你们这是在干嘛?”小玲珑瞪大眼睛看着行为亲密的周琴,以及被挤在一旁的我。
“咳~”我只好开口解释,“清禾摔倒了,周琴去扶他,这体现出了我们这一路走来的战友情谊。”说完,连我自己都信了,若不然又是为何呢?
“真的?”小玲珑半信半疑。
“比珍珠还真。”我虔诚的点头。
小玲珑这才信了,将肩上的麻袋取下来,露出惆怅的表情:“这人怎么办?”
“咦?为何要绑个人回来?”我又疑惑了。
清禾已经恢复了过来,走过来解释道:“这是太华镇的县令,本是打算今日让程源主动承认自己是凶手,让这县令亲耳听到真相,可惜没能如愿。”
“太华镇的县令?”我惊讶的张大嘴,“那他现在能看到我们,听到我们的声音,日后认出我们怎么办?再想让他相信我们就难了。”
周琴登时笑了,走过来摸摸我的头:“我说葵姬大人,你聪明时是真聪明,糊涂时也是真糊涂,这臭狐狸心思灵巧,怎么会做这蠢事,自然是施了法让他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只能听到除我们以外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我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一急倒是忘了这个,“那现在这个人怎么办?”
“自然是先送回去,再想其他办法吧。”清禾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胸膛接口道。
小玲珑将县令原路扛走后,我与清禾以及周琴便收拾了东西回程府,据清禾说,我们这次是打草了惊蛇,不知哪里透露了风声,让程老爷得知了,这才破坏了计划,我们四人是不会有人泄露的,那定然是不慎被程家下人听到了,所以以后我们商量计划时一定要更小心。
“喂,周公子,你不是说你能想出七八十个法子吗?现在怎么办?”我捧着脸看向周琴。
“我说的七八十个纯属量词,你不要这么抠字眼,况且这次失败并非是我的法子不奏效,而是泄露了天机,这可不关我的事。”周琴摊摊手,一副无辜的模样。
我翻了个白眼,正要和他再吵,被清禾制止:“好了,不要吵了,现在想办法最要紧。”
我这才没有理他,开始苦苦思考让程源自首的法子,就在我们几人思索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我们几人皆是一愣。
“几位客人,打扰一下,我们老爷前厅有请。”门外是若玉的声音。
我在清禾的示意下打开门,若玉穿了一袭藕色衣裙,笑道:“葵姬姐姐,你们是在忙吗?”
“没有没有。”我赶紧将房门打开了些,将她迎进来,“小若玉,你可知程老爷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这几日我与若玉已然混得很熟,是以在称呼上也随意了些。
若玉听到我的称呼,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月牙:“这我倒不知,不过老爷看起来挺严肃的,不然葵姬姐姐和几位先去看看吧。”
神情严肃……我与清禾对视一眼,看来果真是被程老爷知道了。
我连忙不着痕迹的打了个哈哈:“小若玉你先回,我们立刻就到。”
打发走了若玉,我关上房门,走到清禾身边,愁苦的望着他:“现下可怎么办,一定是你说的打了草惊了蛇了,那胖老头想是要找我们算账了。”
“莫急。”清禾镇定的回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正中我下怀,是承认了程源撞死瞎眼婆婆一事,我们到时见机行事即可。”
我点点头,虽然不知即将发生什么,却觉得安心了些,整理了整理衣衫,一行四人朝着前厅而去。
入得前厅,便见程老爷独自一人坐在餐桌主位上,见我们来了,眯起眼睛笑道:“诸位贤侄请坐。”
我跟在清禾身边落了座,小玲珑与周琴则坐在对面,满桌子的精致菜肴,比刚来时的那顿尤佳。
“程叔,不知道您找我们来有何事?”周琴轻笑着开口。
程老爷闻言,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来:“你叫我一声程叔,这话着实叫我有点说不出口来。”
“程老爷有何事,不妨直说,我们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清禾接口道。
听了清禾的话,程老爷仿似松了口气,面部表情也轻松了些,开口道:“既然贤侄这样说了,那我也就不遮掩了。咳咳~是这样的,嗳?”
话说了一半,程老爷的目光看向我这里,我彼时正对着面前那一盘西红柿鸡蛋思索,这蜀中是吃甜味还是咸味,我到现在都没明白。
却被程老爷误以为我饿了,便赶紧道:“我的话不着急,咱们边吃边说。”说完,赶紧命随侍在一旁的侍女倒酒。
我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但天下大事皆没有吃重要,便也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终于得到了答案,原来蜀中味道是甜的,不好吃。
吃了差不多一轮,程老爷才开口道:“说来很不好意思,我本该留你们直到离开太华镇,无奈我家中老母昨夜身亡,依我们这里的规矩,家中办丧事时是不许留客的,所以……”
程老爷这人真真是狡猾,没有把他的目的说下去,却想让我们亲口提出离开,不管丧事是不是真,这程老爷要赶我们走倒是真的。
我在心里哼了一声,看向对面的周琴和小玲珑,他们两人也皆是一副不知如何的表情,这时候我们队伍中最成熟稳重,有主意的清禾便派上了用场。
只听清禾淡淡一笑道:“程老爷不必为难,我们的事差不多也办完了,原本也是打算要来辞行的,没想到刚好程老爷家有急事,那我们实在不宜再耽搁,不知程老夫人何时下葬呢?”
“因是急病去世,怕传染,仵作说最好今夜就下葬。”程老爷接口道。
也就是说这顿饭实则是践行宴了。
我只好不胜唏嘘的感慨一句:“真是人生无常啊。”
程老爷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前几日我回家探望老母时,她还正身体康健,没想到突然就……哎!”语气中皆是痛苦神伤之色。
我本想告诉程老爷,我与他感慨的并非同一件事,但见他如此伤心,也只好安慰道:“节哀顺变。”
辞别了程老爷,我们回去收拾行李,当夜就离开了程府,程老爷已经帮我们雇好了马车,还在里面装了不少的东西,我们与程老爷挥手道别后,便驾着马车在程老爷的目送下离开了太华镇。
然而,半道上我们又折返回去,住在了太华镇上唯一的客栈——太华客栈里。
清禾说:“现在看来这事一定和程老爷有关,如果程源是凶手的话,那么程老爷就是帮凶。”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和小玲珑歪着头看着周琴和清禾。
周琴也皱起眉头:“现在我们都被人家给赶出来了,离目标更远了。”
清禾却说:“这也许是一件好事。”
我和小玲珑皆是不解的盯着他。
“他以为我们走了,便没有后顾之忧,自然会放松,到时候我们再引诱程源说出真相更容易些。”清禾说道。
我突然想起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们还记得肥遗兽所说的那个县令吗?肥遗兽说当时是这个县令和程老爷勾结,用几百两银子摆平了此事,也就是说即使我们能够让程源自首,那县令也只会敷衍了事,等我们走了,他再把人给放了,这不是白兜了一个圈子吗?”
“葵姬说的有理。”清禾难得的给了我一个赞赏的眼神,我一时有些洋洋自得起来,他那边却来了个转折,“但是,这正是我要和你们说的事情。”
清禾含笑看我一眼,继续道:“我前几天便得知有一位钦差大臣因为旱灾的事情要来太华镇。”
我们几人恍然大悟,原来程老爷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赶我们走的,看来这个钦差大臣来的真是时候,不过听小玲珑说,人类的官吏向来是官官相护,若是这钦差只是随便来看看,只怕我们会希望落空。
清禾才出了我们的想法,说道:“所以我们今晚便去试探一下他。”
离太华镇不远的驿站内,本是静谧的夜色里,突然刮起了一阵冷风,吹得花枝乱颤,一个轻盈的白影跃上二楼,在最中间的一间房门口停下。
“砰砰砰。”钦差刘湘正脱了外衣,准备拖鞋上床睡觉,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这声音看起来又快又急。
刘湘以为有人有要事找他,便应了声:“来了来了。”
重新披上外衣去开门,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外面却是空无一人,刘湘觉得奇怪,探出头去查看,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难道是他幻听了?刘湘摇了摇头,关上房门,却还未走到床边,刚才的敲门声又响起。
这次和上次的力道以及速度都一样,刘湘很确定和刚才是同一人,有了刚才的经验,他长了一个心眼,走过去重新打开了门,却还是没有见到人影。
真是奇怪,究竟是何人,难道是有人故意戏弄于他?刘湘百思不得其解,唤来自己的随从问了,随从却是回答从未去敲过门,就连驿站里的驿丞和巡检也问了,皆是摇头。
刘湘回到厢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若不是人,难不成是鬼?想完又觉得自己身为朝廷命官,却如此迷信,实在不该,但又害怕那人又来敲门,惹得他睡不好觉。
于是,想了想,索性将房门大敞着,别说不是鬼,就算是鬼,他没做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
敞开门后,他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将自个儿裹了个严实,沉沉的睡去了,一夜好梦。
门外,我与清禾互看两眼,默默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