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陶陶过得简直格外舒心。人生除了一吃,还有何求啊。而且更令她舒心的是,就在一个月前,圣上给陈婉赐了婚,因此这一月以来,陈婉正撒着泼不愿嫁呢,自然没空再来欺负她。
只是陶陶没想到,就在陈婉大婚的当天,陶陶如常的吃了一碗小馄饨后,便困极的沾床就睡。而等她再醒来时,只见映在眼前的皆是一片喜庆洋洋。而自己正着了凤冠霞帔,躺在嫣红的喜床上。环顾四周,粗大的喜烛、四散的花生莲子、大红的桌布和波斯地毯……
陶陶快疯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呀?
于是陶陶索性腾地坐了起来,穿了鞋去下床往镜子边奔,揽镜一看,不对啊,还是这个身体没错呀,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正思索着,便听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然后在门口停住。陶陶凝神看过去,只见窗户上投来两个细细的剪影。然后一个矮了身子凑到另一个耳边道:“刚去西院打听了,说是王爷到现在还在花都坊没回呢。我看咱们这王妃啊,没戏。据说她父亲陈将军,可跟王爷是对头呢。”
另一个哦了一声,恍然道:“怪不得不讨喜,王爷连洞房花烛夜都不回。”
“可不是,就是苦了我们这些伺候的。主子不受宠,咱们也得跟着挨白眼,真倒霉。”
“好啦好啦,小声点,免得被王妃听见。”
“听到又怎么?什么王妃,还不就是个摆设。在这王府里,只要不得王爷的宠,什么妃都没用。”
“哎,那也总比我们这做下人的强些。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千金,只望咱们这王妃能强势点,别又落得纯侧妃那个下场吧。”
“就是就是,说起纯侧妃的事就觉得渗人……”
“那你还说,我鸡皮疙瘩都起了,走走走,咱们也去厨房吃点东西。新王妃应该一时半会也醒不了……”
两个丫鬟嘀嘀咕咕的走远了,徒留陶陶坐在桌边一脸沉思状——王爷?新王妃?什么鬼?
她只记得她这具身体的妹妹陈婉是被赐了婚嫁给当今怀王,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不对……王爷?难道就是怀王!
这陈将军竟然敢违抗皇命、偷梁换柱啊!
陶陶可不傻,很快就反应过来,临出嫁前陈婉就一直闹着不嫁,因为据说这怀王暴戾成性,杀人如麻,对女人更是也毫不手软。就说他府里曾经的纯侧妃吧,就是因为一句话说的不中听,生生被他给杖毙了。那纯侧妃可是太史之女呢!虽说不是嫡女,可好歹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吧,这怀王竟然打死了人往太史府里赔个不是就算完了!所以她才不要嫁他呢!
因此陈婉便天天在府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会儿陶陶还幸灾乐祸呢,心想,活该!没想到这幸灾乐祸的报应这么快就来了,她竟然‘被代嫁’了!
想是那陈将军应该也是知道她不敢随意说出真相,不然整个陈府都得玩完儿。想到这儿,陶陶便一个头两个大,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呀!于是陶陶当机立断,收拾了一些金银首饰和衣裳,打了个包袱就往外走。
好在那两个丫鬟似乎对她这个新嫁娘极是放心,俩人走了之后,门口便连一个看守的都没。因此陶陶很快速的就找到了一堵看起来稍低些的围墙。
先把包袱扔出去,再纵身一跃扒住墙头,跳过去。
然后只听砰-啊-呀的三声,跳到围墙另一侧的陶陶便捂着头快疼哭了。她一边揉还忍不住骂那跟他撞在一起的人:“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呀?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儿蹲墙角?”
那被她撞到的人也挺横:“我还没说你呢你倒先怪起我来了,你一姑娘家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儿爬墙啊?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了!”
陶陶站起身来,叉着腰哼一声:“羞耻心是啥?能吃吗?”
那人:“……”
陶陶见他不吭声了,这才赏他一个白眼,提了包袱就走。
宋怀看着她背着个小包袱走得飞快,又看看旁边自家府邸的朱红院墙。不由挑挑眉,这傻缺去将军府偷烤鸡还不够,现在都敢偷到他怀王府了?
又想了想,罢了,算是还她那一顿饭了。于是整整还依稀带着酒味的衣衫,继续往王府侧门走。
陶陶则是一转眼就飞快的消失在巷子那头,直到过了拐角才急急的贴到墙的一侧,抚了抚胸口。还好,还好,没追来。真以为她没认出他就是那日在陈府厨房跟她抢烤鸡的人啊!她只是一时心慌懒得拆穿他罢了。看他那一身的布衣打扮,身上又散发出一股酒味,走的也是王府侧门的方向。又回忆了一下他秀气的眉眼和轮廓,嗯,想必一定是这王府中的账房或者文士一类的!反正都是那暴戾王爷手下的!
于是她也不敢和他再多聊,这才拿了小包袱就跑。
就这样呼呼的喘了几口气,把他的身份想了个明白后,陶陶便提了提小包袱,打算继续往前走。但她不过才刚一转身,便只见一个黑糊糊的东西蒙上了她的脸,口鼻中也突然冲入一股刺鼻的药味……
再说宋怀,与陶陶碰了个照面后,他也没怎么当回事,只顺着侧门便悄悄的走了进来。守门的门子看见他,也不惊讶,只是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宋怀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便顺手解开上襟的几颗扣子,脱下来。又接过一旁大丫鬟如玉递过来的华服,披上,重新系好扣子。然后擦脸、净手、漱口。等他这一路走到书房时,便又是一副风流俊雅的翩翩公子模样了。
他的公务向来繁忙,因此这一趟刚见过荣国公回来,便立即来了书房处理密信和奏折。他虽身在天虞城,离南丘的王都还有些距离,但却是个真正手握实权的王爷,每日要处理的事情繁多。
如玉不仅是服侍他的大丫鬟,更是他的心腹,他亲手培养起来的影卫。因此这会儿如玉看见他坐下来,便面色恭敬地上前道:“主子,今日朝中有消息,说是元亲王的儿子尚了长公主,是孙皇后保的媒。”
宋怀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微微挑眉,唇边扯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哼,看来这次孙氏是真急了。”
“是。”如玉道,“估计是不知从哪得的消息,知道主子有意扶持三皇子为储,便急急的拉了长公主过去,指望着长公主那边能帮衬着呢。”
宋怀嗤笑:“倒是也不笨。只可惜宋囍的外祖父郁氏那边,没有一人可撑得起来的。唯有那郁氏四子郁风虽然身为兵马大将军,却是常年驻守在边关的,根本不可能有精力管他们这一堆破烂事儿。”
如玉便也微微笑道:“正如主子所料,据说那郁风已修书一封,嘱咐郁氏一族都不许去掺和此次立储之事。是个聪明人。”
宋怀也道:“的确是可造之材,等过些日子储君定了,便寻个由头将他调回来吧,给他个不错的官位当当,看能不能为我们所用。”
“是!”
之后主仆二人又陆陆续续说了一些别的事,也无非是朝廷斗争、大臣们各自的站队之类的,宋怀倒是也听得认真,时不时发表几句看法,又提点如玉几句教她该怎么办。那副全神贯注的样子,不难看出,他已是早忘了,今晚正是他的洞房花烛夜。
直到书房外面传来侍女焦急的声音:“王爷,求你们让我见见王爷吧。王爷,王爷,不好了,新王妃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