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丘国的王宫修建得很阔绰,高楼琼宇,亭台楼阁,无不庄严肃穆。走在高大的宫墙内,我不由心里隐隐有些兴奋,若不是鉴于清禾那张满满写着‘敢丢人就打死你’的脸,估计我一定会忍不住敲一块墙砖拿回去作纪念。
因为有宋怀给的通行令牌,自然没有人敢拦我们。
最后停下的地方,是一间叫做清凉殿的宫殿门前。只是这清凉殿看得出早已年久失修,整个高大的宫墙都显出一种旧红色,门扉上也落了些蜘蛛网,想必是很久没有人来此了。还清凉殿呢,我看该叫荒凉殿才对。
正好奇宋怀怎么会突然带我们来这种地方,便只听殿内隐隐传来几句人声。听着像是有人在吵架。
我一向好奇心重,趴在门缝上就往里看。只见殿内的院子里长着不少荒草,而唯一没有草的几处地方,几个穿着白色宫衣的女子正蹲在一起浣洗着衣服,一边洗还一边看着一旁摔倒在地的一个同伴。而那个同伴则是被旁边一个蓝衣太监狠狠的抽着,几鞭子下去,那女子便被抽的浑身伤痕累累,不住的惨叫。
蓝衣太监听着她叫,却反而更兴奋了,一边抽打,一边骂道:“贱蹄子,还以为自己是娘娘吗?也不看看这是哪,进了这清凉殿,可就别想再出去!怎么,还瞪是吧?不服气啊?还瞪!还瞪!叫你瞪!”
眼看那女子已快被打得人事不知,那一身的血痕看得我头皮发麻,真是奇怪,也不知是怎么,自从来到人间,我便好似多了项轻微晕血的症状。于是连忙退后两步,扭头忍不住就抓住了清禾的手。幸好他只是看我一眼,并没挣开。
陶陶和周琴他们自然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于是几人相视一眼,就直接飞身跃进了院内。然后只见周琴一抬手,一枚白色暗器便狠狠击中那蓝衣太监的腕部,疼得他立即丢了他手中的鞭子。那暗器被这么一扔,竟是摔疼了似的抻开毛茸茸的四腿儿,才从睡梦中醒转一般。
看看四周,委屈道:“干嘛突然扔我?”
周琴这才看清是小玲珑,连忙赶紧又将她团成一团往衣袖子里塞:“失误,失误。”
这时,那被砸中的太监则是捂着头,用他那尖利的嗓音冲着我们便喊道:“谁,是谁?胆敢坏杂家的事?不要命了?”
我叹口气,扶起那被打的女子,却突然闻见空气中一股浓重的味道。往后一看,只见正是那蓝衣太监头顶冒出阵阵黑气,可见平日里坏事做的不少,不由便嘀咕道:“死太监嘴真臭,这大好的空气都给污染了。”说完,便随手递给那女子一颗玉清丹先给她吊命。
嗯……还好下山的时候带得多。
死太监的脸色则是更加难看,盯着我恶狠狠道:“你又是哪根葱?不但擅闯王宫,还胆敢来挑衅杂家?”他上下看看我,然后冷哼一声,大概是觉得我穿的实在不像是什么有权势的达官贵族。于是很快放下心来,一扬声便对外怒喊道:“金大金二,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来抓住这几个刺客!还有你们,赶紧去给我叫人来!”
“是!”说话间,便见两个穿着同色同款侍卫服的男子从不知什么地方翻了进来,挡到死太监跟前。
来得正好,我正愁特权没处使呢。
于是啧了一声,直等到那俩兄弟做好了架势要与我们决一死战之时,才闲闲从袖子里掏出那枚令牌,明晃晃戳到俩人眼前,目光却是对着他们身后的死太监的:“刺客?说谁是刺客?就问你说谁是刺客呢?看看,好好看看这是什么?金牌令箭,懂吗?土包子。”
那死太监往令牌上一看,果然脸色十分的不好看。那眉头皱了又皱,好半晌,忽然噗通跪下,态度与先前简直截然不同:“奴才先前不知贵人的身份,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大人有大量,别跟奴才一般见识。”
死奴才,欺软怕硬的。要不是今日还有正事在身,铁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的。
之后待那死太监屁滚尿流的滚走后,我们便叫那些白色宫衣的女子起身。可没想到她们皆是一副恐惧的神情,不敢靠近我们。唯有那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女子对我们充满感谢,女子说自己名叫良宓,原是王上封的良嫔,一日不小心得罪了孙皇后,便被贬至冷宫,并且下令她终身不许离开。
方才打她的太监也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只是看她们如今落魄,便来落井下石,好发泄一下心中变tai的yu念。还好方才被我们所救,不然很可能今天她就要被打死了。而在这里,打死了一个废掉的宫妃,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我一时听得有些恶寒,怪不得要交清凉殿。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冷’宫了。
陶陶闻言,忍不住问:“可你毕竟曾是宫妃,他怎么敢对王的女人……?”
良嫔苦笑一声:“什么宫妃?不过是被王上抛弃的女人罢了。进了这冷宫,便是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没人能有希望再出去。”说着,她又指指旁边那聚成一对看都不敢看他们的女人,“你看看她们,她们也都曾是王上的女人,但那又怎样,还不是被关在这里两三年了。或许刚进来还以为会有机会出去什么的吧,但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人再记得她们,没有人知道过着怎样的生活。那种绝望,暗无天日的绝望,怎么能不把人逼疯。”
说到这儿,她自嘲一笑:“或许等过个两三年,四五年,我也会变成这种疯疯癫癫的样子吧。”
陶陶抿着嘴:“那你现在进来多久了?”
“一个月。”良嫔道,“所以我一直想离开,想逃跑,我不想待在这个地方疯死、老死!”
她说着,猛然激动起来,抓住陶陶的手就道:“救救我,你救救我吧,带我走,我可以给你当牛做马!真的,我什么都能干,只要不再让我待在这里,不要让我在这里孤独终老,可以吗?我……”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不料一旁几个疯疯癫癫的宫妃一听到‘救救我’、‘带我走’这些字眼,便瞬间转过头,像突然清醒了几分似的,然后猛地扑到陶陶脚下:“王后娘娘,王后娘娘你也带我走吧,嫔妾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救救嫔妾,救救嫔妾啊!”
显然竟是将陶陶给当成了孙王后了。
陶陶被她们过长的指甲抓得生疼,挣又挣不开,微微蹙起眉,刚要回答,便见清禾一把抓住良嫔她们几个的手腕,将人全都挡了回去。
“你冷静一点,不要刺激到她们。”
陶陶却似乎突然有些恍惚的样子,她看着自己被抓住一个个印子的裳服,又看看那几个疯疯癫癫嘴里不知说着什么但却都很渴望的望着她的宫妃,竟是不知想到什么,一时连连惊恐的后退几步,转身就跑出了院子。
我嗳了两声,连忙追上她。其他几人自是赶紧也追了出来。良嫔也想出来,奈何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小太监把守,这时便将她们全数拦在门内。
陶陶的脸色很不好,她坐在亭子里,不停地活动着自己的两只手。见我们追来,她便立即站起身,不安的看向我:“葵姬,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带我来这里究竟是想说什么?”
我顿时有些尴尬,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咬了咬唇,道:“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宋怀宁愿选择权势而没有选你吗?那是源于他对他母亲林妃的一个约定。”
“你想必也猜到了,宋怀的母亲林妃当年就是这清凉殿中的一员。她因为深受宋怀的父王宠爱,而成了当时孙太后的眼中钉,她为了给自己的侄女孙怡君铺路,便寻了个由头将林妃打入冷宫。一开始因为这事,王上还和孙太后大吵了一架,但时间久了,没有了林妃,却还有无数个珍妃、良妃、贵妃、淑妃……,而林妃,就这样被王上忘却了。宋怀也因为身份原因,没有办法时常来清凉殿探望,因此不到五年,林妃便抑郁而终。林妃临终前,只有宋怀陪在身侧,当时她便要求宋怀答应她,若有一日大权得握,一定要为所有曾负了她的人报仇……”
陶陶脸色苍白,不由得便突然想起那日鬼马坡外,如玉说的话——“主子他今日虽然弃了你,但并不是真的对你无情。他心里其实很苦,他所经历过的痛苦都是常人无法忍受的。请不要因此责怪主子、放弃主子。”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心里那么苦,可她却一点也不理解他。还装病,故意看他急得满头大汗,看他为寻解药千里奔波。傻子,宋怀你才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为什么,为什么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告诉我?!
她忍不住的泪眼婆娑,抽了抽酸涩的鼻子,几乎是立即便下了决心:“我要回去,现在,立刻!”然后提了裙裾,也不顾我们劝阻便飞奔离开。
周琴则是伸手止住我的呼喊,扇着折扇闲闲笑看我一眼:“她既已经想明白,你难道还想跟着去看人家小两口卿卿我我不成?”
卿卿我我?什么亲亲我我?
待我明白过来时,周琴却已经带着小玲珑早有先见之明的溜走了。
清禾则是摇摇头,手握成拳咳了两声:“其实要是哪天你真厌倦了做神仙,做个凡人也挺好。”
“啊,为什么?”
“因为你可以去写本书,出版成册,传教世人。”顿了顿,又淡淡道,“书名就叫《笨蛋是怎样炼成的》,想必一定很好卖。”
“你……臭狐狸你给我站住!我保证不打死你!”
“呵……”哈,这家伙竟然还难得的笑了一下?
耍我很好玩啊??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