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因前一晚直忙活到凌晨,因此几人都累得直到晌午才起床。郑虎已经回了家,据他说,他姐姐郑絮平日里忙得很,所以只有到吃午饭时才会回去一会儿。我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便收拾一番后去找清禾。没想到这厮早已穿戴妥当,还悠闲的泡了茶在抚琴。啧,还真是雅趣。
于是我便只好做那不雅之人,敲了门喊他赶紧走。
郑家宅院位于杞县西街的一条巷弄,果然如郑虎所说,和齐三夫妇的家就隔了两条巷弄。我们经过齐宅时,只见门口已贴了封条,街坊四邻都绕道而过,口中间或遗憾和惋惜,可见这齐三夫妇着实伪装的不错。不过我想,要是待日后他们知道齐三夫妇因何而死时,怕就不会这么淡定了。
到得郑家时,祖孙三人正在用午餐,郑奶奶手艺十分不错,我趴在围墙上都能闻到那香喷喷的鸽子汤的味道。不由摸摸空荡荡的肚子,这才想起出来得急,连垫垫肚子都不曾。说来这习惯一事真是可怕,从前辟谷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一旦习惯了享用人间美食,一日不吃便只觉整个人都有些无力。
我撇着嘴巴暗叹一声,这才赶紧跟着清禾去了郑絮的房间。出乎我们意料的,郑絮的闺房十分粉嫩,处处都布置得柔软可爱,与我之前想象中糙汉女神捕般的风格简直截然不同。看来这郑絮虽然表面清冷严肃,其实内心也是很小女儿心态的嘛。
只是我们在郑絮的房间好一番查找,也没有找到那串所谓的卷宗钥匙,反倒是清禾因不小心看到了郑絮房内放置的小衣,就臊得脸色通红,一扭头就跃出窗外,任我怎么拉他都不肯再进来了。
我俩正这般无意义的争执着,便只听屋外似乎传来一阵喧闹声。我连忙探头往外一看,却只见方才还安安静静的院内,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正带了五六名小厮围堵住了祖孙三人。那华服男子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四五岁,长得倒也不差,只是那脸色略有惨白,显然是常宿于花街柳巷之地造成的精气亏损所致,笑起来时眼睛便色眯眯的,整个人显得猥琐下流之极。
只是不知,郑絮怎会与这种人有交集?
再侧耳一听,只见郑絮怒色满面,气极的对那华服男子道:“魏西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跑到我家里来要挟!”
那魏西直则是对她的怒气丝毫不屑一顾,只笑道:“我说郑絮,你就别不识好歹了,也不看看再有几日,你那生死状就到期了。届时抓不到凶手,赵思正必要拿你开刀。我劝你识相些跟了我,倒还能留你一命,这桩生意你可是只亏不赚,便宜得很。”
郑絮冷哼一声,明显丝毫不为之所动:“呸,休想把你那龌龊心思打到我身上,我就是死也断不会委身你这个酒囊饭袋的花花公子!”
魏西直闻言,眼神不由一冷,几个小厮见状,立即会意,立即长剑一伸,便抵到了郑虎和郑奶奶脖子上。
郑絮见状,瞪大了眼睛:“魏西直,你敢!”
魏西直狞笑道:“我有何不敢?郑絮,你如今已是将死之人,抓不到红叶,你以为赵思正还会向着你?”说罢,便侧头向身后道,“你们,去把她给我绑了,爷今晚就要跟美人圆房!”
这几个小厮显然并不仅仅是小厮那么简单,看得出来皆是练家子,也怪不得魏西直敢如何大胆了。那为首的满脸横肉的大汉领了命,便手一挥,朝着郑絮走去。郑絮虽武功不弱,然而一对四毕竟还是有些吃力。因而对了几十招后,她便不慎被那大汉在胳膊上划了一剑,郑絮咬咬牙,连忙一跃上了房顶,企图拖延时间。
魏西直又怎会看不出来她已体力不支,这才不慌不忙的示意另外两个持剑的小厮将剑尖又往祖孙俩的脖颈上挪了几寸,仰起头便朝她喊道:“郑絮,你若再反抗,就别怪我这剑不长眼了。”
而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便听郑虎惊呼一声:“奶奶!”却只见那小厮的剑,竟是将郑奶奶的皮肉给生生划出了道血丝来。
这一声奶奶立即惊动了郑絮,她不免手下一慢,便又被攻击她的小厮寻机在小腿处划了一剑,然后一个不稳,便连人带着几片碎瓦往下摔去。
见状,我连忙用胳膊肘戳戳清禾,示意他快去帮忙。清禾点点头,右手捻出一个定身咒,然后青影一晃,衣袂翻飞间,便已经于半空中接住了掉落下来的郑絮。几息之后,魏西直等人的定身咒也已解开。猛然间看到眼前不但多了一人,这人还好巧不巧揽着郑絮的腰。
魏西直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我魏西直面前抢人!”
清禾淡淡道:“那又如何?”口气何其不屑。
魏西直立即怒了:“给我上!”
说罢,几人便一同向他攻过去。我移转目光,也不怎么担心清禾,毕竟这几个凡人对他来说还是不在话下的。
而趁着他对付魏西直的间隙,我已经悄悄从郑絮的房中摸出来,来到郑虎身边。郑虎吓了一跳,开口就要喊:“葵……”
我连忙‘嘘’了一声,叫他别做声,又指指郑絮的脖间。他这才发现,原来我们要找的那枚钥匙,竟是被郑絮串成链子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平日里想必是贴身带着的,只是此时经过方才那一番打斗,这才不小心掉了出来。
清禾自然也看到了那枚钥匙,只是他似乎还因方才郑絮房内小衣的事介怀,连忙别过脸,看也不看的就随手将手中的郑絮推给了我。
我满头黑线,只好赶紧扶住郑絮。郑虎则是眼泛泪花,连忙撕了自己身上两块布条给郑絮止血。郑絮蹙着眉忍痛包扎好,又仔细检查了郑奶奶的伤口后,才得空看向我:“姑娘是何人?又为何会出现在我家中?”
笑容顿时尴尬的僵在脸上:“噢,我呀,我……”
郑虎在一旁见我答不上来,索性抢答道:“姐姐,葵姬姐姐和刚才那个救你的哥哥都是我的朋友,说来话长,等把那姓魏的赶走我再一一讲给你。”
郑絮这才似信非信的点点头,又看向正将魏西直等人打得直求饶的清禾,脸上竟是可疑的起了一层红晕,然后赶紧低下头,好半晌才抬头问我道:“姑娘名叫葵姬?”
我奇怪的点点头。
她又问:“那敢问那位公子是姑娘的什么人?”
她这一问,却是一时的确把我给问住了。清禾是我的契主,可我自然不能这么告诉她。那么我该怎么回答比较好?朋友?兄长?唔。
我正冥思苦想着该如何编造身份,猛然一抬头,见她竟无比认真的望着我,似乎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十分重要。于是电光火石间,也不知怎的,我就想起了她方才被清禾接住时那目不转睛的惊艳目光,以及她望向清禾时脸上骤起的红晕……
虽说没吃过猪肉,但好歹也见过猪跑。我葵姬可也算是阅遍了人间各种奇情虐恋话本的,眼看着这郑絮正值芳华,臭狐狸嘛,长得又衣冠楚楚人模人样的,略一思量,哪还能不明白郑絮心中所想。
这郑絮,绝对是喜欢上臭狐狸了!!
只是也不知为何,想到臭狐狸竟然被眼前这个英气中亦不乏秀美的凡人女子惦记上了,心里就忽然有一丢丢不爽。于是连带着看清禾也有点不爽了,眼见他打得魏西直几人落荒而逃后,便掸了掸一袭青衣冲着我走过来。我正顾自生着闷气,便索性丢给他一个白眼,背过身理也不理他。
果然就算再心淡如水,骨子里也还是那惯会魅惑人心的臭狐狸精,这家伙还敢说自己从未修过魅术!
 ̄へ ̄
清禾见我如此,自然不知我又在发什么脾气。只是待在原地愣了两秒后,才叹气走过来,也不去理我,只作了个揖,道:“在下陆未,字清禾。今日叨扰了,还望见谅。”
郑絮连忙道:“陆公子太多礼了,今日还要多谢公子才是,不然真不知那魏西直还会做出什么事。”
清禾微微一笑:“郑姑娘不必客气。”说完,倒也不再多话。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郑虎见状,连忙招呼众人:“阿絮姐姐,葵姬姐姐,清禾哥哥,你们别站着了,进屋子里说吧。我先送奶奶回屋歇着,等会回来。”
郑絮也抿了抿唇,道:“我去给两位沏茶。”
于是四下里便只剩下了我跟清禾两人,他看我一眼还是那副生闷气的表情,便拧眉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我哼哼:“ ̄へ ̄”
“有话就说,别哼哼。”
我气得瞪他:“你没看出来那个郑絮对你有意思吗?”
他愣了一愣,摇摇头:“没有。”又道,“就算有,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睁大眼:“人家对你有意思,自然跟你有关系了。”
他淡淡瞥我一眼,似乎十分无奈,转身就往屋里走,口中却还是回了一句:“六界之中爱慕我之人也不在少数,我若个个都要思量一番,便时时都不得闲了。”
我闻言,直是呆立了好半晌,才明白他是婉转说自己对郑絮没意思。可是这厮要不要这么自恋的哇!还‘六界之中爱慕我之人也不在少数’,啧啧啧,这臭狐狸平日里看着清冷,没想到倒是闷骚得很。
不过虽是这么想着,我心里却的确不由得舒服多了。于是也懒得再跟他还嘴,高高兴兴的进了屋便等着吃茶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