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承不承认,都无法阻止刀子觉得自己是个艺术家。
一些人做一些事可能是为了很多事情,比如钱和名声。不过这一次为了让刀子面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能安静一会儿,他决定帮这个女人这一回。
“胡小姐是吧?和我具体说说吧。”刀子说。
“那个没良心的臭男人,本来已经说好了要和他老婆离婚的,然后和我结婚,他所有的衣服和行李都搬到了我家里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人却突然消失了。打电话也不接,公司也不去了。我喜帖都发出去了,这……这让我怎么活呀?”胡小姐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眼泪。
看到她又要哭,刀子忙说:“那个……胡小姐,你想我怎么帮你?”
生意谈到现在,才算是说到了正题。胡小姐从包里拿出一盒香烟,点了起来。她有意无意地翘起了二郎腿,刀子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他在想天这么冷,她怎么不多穿点。
“很简单,既然他根本没打算和我结婚,那我就想让他永远记住我。”胡小姐一边说,一边对着刀子吐出烟雾。
“把……把你名字文在他身上?”刀子一边咳嗽,一边试探着问。
胡小姐似乎觉得刀子是在开玩笑,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冷,她说:“我想要他的一条腿,可以吗?”
刀子打了一个冷战说:“可以,不过他肯定不会答应我就这样拿走他的腿,他会跟我拼命的。所以从我专业的角度上分析,打折一个人的腿和杀一个人的难度差不多。”说这话的时候刀子其实有点心虚,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
胡小姐表示如果刀子杀了他,刀子的薪水会翻一倍,看起来胡小姐倒是很大方。
“好了,我没什么要问的了。从现在开始你要按我说的做。”说着刀子指了指她的包继续说:“把你的手机给我。”
胡小姐没犹豫,顺从地把电话递给了刀子。刀子取出手机卡,轻轻一掰,薄薄的卡片成了了两半。刀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崭新的电话卡,放进了胡小姐的电话里。
“现在这个手机的电话号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等我做完事之后,会用他家的电话给你打个电话,证明我完成了我的承诺,到时候你再把尾款打进我的卡里就好了。”说着刀子把电话又还给了胡小姐。
胡小姐点了点头,她问道:“那我怎么联系你呢?给我你的手机号码吧。”
刀子摊了摊手:“我没有手机。”
作为一个艺术家,总要有一些性格的。胡小姐应该能理解,刀子这样想。
其实刀子骗了胡小姐,他口袋里的那个手机一直在振动。
其实刀子很难解释这个手机的存在?唉,算了。反正我也是听到最后才弄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一夜出奇地安静,就连草丛中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是沉默的夏虫都像是受到了什么暗示一样的噤声了。只有一轮暗红色的月亮不怀好意地盯着一切。似乎在这样的夜里都会发生点什么。
刀子没想到那个住宅小区的外墙会那么高,他的裤子都划破了。这个费用到时候他会算到给胡小姐的账单里的。
刀子从口袋里拿出照片,按照照片的提示,他找到了那个男人的车。车身上已经落满了厚厚的灰尘。难怪胡小姐会这么笃定这个男人就在家里。
口袋里的手机又振动了。刀子吓了跳,差点喊出声来。
是刀子的妈妈,他想了想,把电话挂了。
很快,又一个电话挤了进来,是老唐。刀子接了起来说:“有话快说,我现在忙着呢!”
“老弟,我就是想提醒你,这事儿你真决定要做了吗?”老唐的语气怪怪的,有点阴阳怪气的。
“废话!”刀子骂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刀子在男人家的门前休息一下,他走楼梯上来的,因为电梯里有监控,像刀子这么缜密的人,看来天生就是做这种事的材料。
刀子拿出准备好工具,别以为这样的工具很难弄到手,网上有的是,不贵还包邮。随工具还附赠视频光盘,里面教你开各种锁。
大概五六分钟左右,这个高档的防盗门就被刀子打开了。这次算慢的。
刀子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半。他打开了客厅的灯,正常人在这个时间里都应该在睡觉。刀子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把刀,和一根棒球棒。刀用来让他们闭嘴,棒球棒用来打折他的腿。刀子暗暗发笑,还挺押韵。
刀子轻轻推开卧室的门,里面黑洞洞的。他讨厌黑暗,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这黑暗里面藏了什么。这是谁都无法掌控的未知。
刀子摸了半天才找到开关。他深吸了一口气,他要在开灯的一刹那,然后警告他们不要说话,这样趁着他们迷迷糊糊地状态,刀子的威胁才事半功倍。
刀子打开了灯,然后恶狠狠地说:“都别说……”
他的威胁才进行到一半,他就觉得自己的舌头开始打结了。他的大脑空白,他甚至忘了他在哪,忘了他的计划,还忘了他是谁。
刀子看到两条腿在他面前悬空、静止。
一个吊在吊灯上的女人正吐着舌头直直地盯着他。
目前为止,刀子觉得一切还都在掌控之中。只是有几个小问题。
谁会在卧室里装吊灯?
为什么吊灯能承受得住一个臃肿的中年女人的体重?
为什么人的舌头会那么长?
这时候刀子的电话响了,他下意识地接了起来,是他的妈妈。
“儿啊,快离开那吧,这种事儿不能做啊!”妈妈语重心长地对刀子说。
“嗯,我……知道了……妈……”刀子哆嗦着挂了电话,他觉得妈妈说得对,这事他做不了。胡小姐应该也会理解他的。
刀子的这两条不争气的腿都僵了,好半天才挪到门口,手刚摸到把手,他的电话又响了。
“老弟啊,你就这么走啊?”是老唐。他幸灾乐祸的语气让刀子很不舒服。
“那我应该怎么走?跳个探戈离开?”刀子真的没心情跟他斗嘴。
“现在这个房间里已经有了你的指纹,你就这么离开的话,警察找到你只是时间问题。”依然是那副慵懒的语气,他好像比刀子更适合犯罪。
“那又怎么样?我什么都没做过?”刀子理直气壮地说。
“在有死者的现场里,出现了陌生人的指纹,这就让自杀有了谋杀的嫌疑!老弟,你还是太年轻啊。”老唐嘲笑地说。
那时候刀子刚刚大学毕业,在一家公司做职员,过起了朝九晚五的生活。老唐是刀子的主管,他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处处体现着被岁月沉淀出的睿智。老唐对刀子很照顾,刀子也天真地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信赖的大哥。
半年之后,公司里有传言,刀子很快就会被升为主管,和老唐平起平坐。老唐说了很多鼓励的话,也对刀子表示了祝贺。
有一次开会,公司的老总亲自为全体员工讲解着一个项目的方案,刀子发现了一个很明显瑕疵。他猜当时很多人也都看出来了。刀子和老唐对视了一眼。紧接着老唐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只写了一句话“老板喜欢直言不讳的人”。
于是刀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指出了这个瑕疵,老总显得很高兴,还表扬了刀子几句。接下来的日子,刀子依然做他的职员,似乎没有人再提起有关刀子升职的话题了。
在洗手间里,刀子无意间听到有人提起了他。他们说哪有老板会喜欢让自己下不来台的员工呢?他们说刀子还是太年轻了,估计这辈子都没有升职的希望了。
刀子认真地擦掉了所有指纹。然后对着电话问:“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
“脱衣服!”老唐说。
总有一些看似很有道理的劝诫,让我们无力反驳。
“老弟,没杀过人还没看过电影吗?电影里的凶手杀了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烧掉自己的衣服!”老唐似乎很认真地说。
刀子在洗手间的浴缸里烧掉了自己的衣服、裤子还有鞋子。这回他不用心疼裤子被划破了。灰烬顺着马桶冲了下去,可是燃烧后的痕迹却怎么也洗不掉。
刀子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他销毁了一些证据,留下了另一些证据。
算了,就这样吧。他真的累了,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是娜娜。
娜娜是刀子的女朋友,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刀子,别理那些无聊的东西了,我们去逛街吧,我看中了一款包包,你买给我好不好?”娜娜的声音对刀子来说就像是天籁一样。
“好,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就去找你。”刀子忽然觉得那一瞬间他又充满了力量。
他要离开,他要去陪他的娜娜。可是他还光着身子呢,这该死的老唐。
“大哥,你是不是想玩死我呀?”刀子拨通了老唐的电话。
“怎么了老弟?不要让愤怒冲淡了你的理智!”老唐揶揄说。
“你让我烧了衣服,我怎么离开啊?” 刀子气急败坏地吼道。
“老弟,你还记得你在哪吗?你在别人的家里,既然是家,自然会有衣服的。”老唐说得有理有据。
好吧,他说服了刀子。不过刀子还是有些忐忑的,衣柜在卧室里,而卧室还有一具尸体。人生真是充满了矛盾。
刀子走进卧室里,努力不去看那个女人的眼睛。你一定知道的,有一件事你越告诉自己不能做,却偏偏越想做。
刀子忍不住去和那具尸体四目相对,可那一双早就没有生命力的眼神似乎看穿了他的身体,刀子差点跪下。其实他是想换一个角度,不过无论刀子怎么去改变角度,他总是感觉那双眼睛在盯着他。刀子要疯了。
终于刀子双脚挪到了衣柜门前,电话又响了。是他的妈妈。
“儿啊,你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快离开这里吧。”妈妈的声音在颤抖,她是真心地在为刀子着想。
“妈,我知道了,等我随便找一件衣服就走。” 刀子忽然觉得很心酸,他想他的妈妈了。
刀子轻轻拉开衣柜的门,一个黑糊糊的东西迫不及待滚了出来。
那个东西正好压在了刀子的身上,他的小心脏都快要停止了。这一晚刀子经历的够多了,他的精神已经无力承受这样的折磨了。
刀子捧起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似乎是那个黑糊糊的东西的一部分。呃,那是一个人头。
一具男性的尸体正压在刀子身上,他双眼瞪得老大,似乎死不瞑目。而刀子除了一个内裤连双袜子都没穿。
呵呵,这场景还真香艳。
等等,刀子好像明白了什么。
就像他们常说的那样,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现在这个宽敞的卧室里已经有了两具尸体了,刀子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刀子开始思考,他才不在乎上帝是不是在发笑。
刀子为什么会来这里呢?这都是因为那天的一个电话。
那天是周末,刀子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也怪他眼贱,他随意看了一眼就看向商场外面的橱窗,里面是那个最奢侈的品牌包包,还是今年新款。紧接着刀子的电话就响了,是娜娜。
“刀子!你看到那个包了对不对!它好漂亮,也很配我是不是?你买给我好不好?”娜娜的声音透着兴奋。
刀子看了一眼标签,天啊,那是多少个零?
“好……”刀子硬着头皮答应了。
就在下一分钟,刀子决定了一个影响他未来的计划,他要找个兼职。
就在这个时候刀子第一次看到了对着电话撕心裂肺哭喊的胡小姐。她像疯了一样对着电话自言自语:“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
刀子不是一个喜欢看热闹的人,这一点他和大多数人不一样。这时候刀子电话响了,是老唐。
“老弟,你不是要做兼职吗?”老唐神秘兮兮地说。
“嗯。”刀子又看了一眼橱柜里的包,然后斩钉截铁地说。
“这个女人就是你的第一份兼职!”老唐的语气像是鼓励又像是怂恿。
刀子忽然明白了老唐的意思,然后快速地拿出纸和笔,写了一个纸条丢在了胡小姐的身边。
三天后的下午,刀子在街角的咖啡店里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三天前刀子给胡小姐的纸条上只写了这个地址和一句话:来这找我,我能帮你解决任何事。
为什么选择在这里见面,因为这里有情调,关键是咖啡不贵。直觉告诉刀子,胡小姐一定会来。
果然,咖啡就要见底的时候,胡小姐出现了。
胡小姐坐在刀子对面,她首先说:“我未婚夫不见了。”
刀子有些局促,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不过又不能让她看出来刀子的新手。他强作镇定地说:“我帮你找到他!”
胡小姐摇了摇头说:“我要你帮我杀了他!”然后她开始痛哭,丝毫不给刀子插话的机会。
刀子已经打算答应她的,原来她只是说说而已。
想到胡小姐,刀子觉得她可能是误会了。这个男人并不是玩失踪,而是死在了自己的家里。
那么我们做一下简单的推理,这个男人的老婆发现他有了外遇并打算和自己离婚,情急之下就杀了这个男人,然后自己在卧室里上吊了。
刀子想他应该报警,他看了看自己的电话。算了,还是用他家的座机报警吧。至于刀子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电话,这个我一会儿再告诉你。
刀子拿起话筒,正要拨号。老唐又给他打电话了。
“老弟,你要干什么?”老唐像是很随意地问。
“报警,任何一个有正义感的市民都会这么做的!” 刀子说得义正辞严。
“那你怎么解释你会出现在现场呢?”老唐继续问。
“你当我傻呀?打完电话我自然会离开的。” 刀子解释说。
“光着身子离开吗?”老唐挖苦刀子。
对啊,刀子差点忘了找衣服了。他没空搭理老唐,挂了电话就直接去衣柜里翻找。里面只有几件女人的衣服,连一件男士的袜子都没有。
刀子忽然想起了胡小姐对他说过的话,那个男人连行李都搬到她家了。刀子猜行李也一定包括了衣服什么的。
靠!
刀子愤怒地想要把这间房子烧了。但是老唐说得对,他不能让愤怒冲淡自己的理智。
刀子冷静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刀子拿起座机,给胡小姐打了一个电话,那个号码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胡小姐,是我。” 刀子说。
“成功了吗?”胡小姐小声地试探着问。
“呃……那个……理论上算是成功了,不过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刀子一句话两句话跟她说不清楚。
“他怎么样?”胡小姐冷冷地问。
“他不太好,不过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他也许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刀子实话实说。
“真的吗?那他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胡小姐激动地问。
“这个我没办法回答你,不过你可以过来问他。” 刀子无奈地说。
“不,我才不去呢,他老婆太凶了。”胡小姐显然是对那个女人很忌惮。
“没关系的,那个女人已经没办法伤害你了,相信我。” 刀子想他的暗示已经够直白了吧?
“真的?那好,我现在就过去。”胡小姐迫不及待地说。
胡小姐会过来,刀子让她顺便给他带了一些衣服和裤子。胡小姐似乎明白了刀子的用意,直夸他够专业。
刀子在想,等她看到了这个场景应该是怎样一种表情呢?算了,最要紧的是先拿到衣服。
折腾到现在,刀子都饿了。他在厨房和冰箱里找了两遍,一点能吃的东西都没有。要不是卧室那二位的样子有些恶心,他真想过去骂他们一顿,这哪还有家的样子?
天已经微微泛白,刀子拉开客厅里的窗帘,把清晨的第一缕晨曦让进屋里。毕竟阳光总是让人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