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度过了危险期,全身大面积烧伤,左腿截肢。至今昏迷不醒,医生说不排除成为植物人的可能。
可小赵终究是没有死,这让我和老曹都如释重负。
这一次事件,我和老曹私下里达成了协议。这件事替老曹背了黑锅,我向局里做了报告,是我误将电闸推送上去造成了这次事故,老曹积极替小赵做急救,从而为小赵的获救赢得时间。
我的副组长职位被撤销了,扣了一年的奖金。老曹则在一个月之后升职了。
我并不傻,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老曹倒台了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保住了老曹对我今后在局里还是有帮助的,老曹还给了我一笔封口费,算是弥补了我的损失。
对于那个神秘的老人,我一直耿耿于怀,我后悔没有多和他交流一番。在我的潜意识里已经把他当做了高人。
这一段时间局里的工作出奇地忙,我和老曹已经是不同的部门了,平时见面的时候少之又少,就算偶尔遇到了,也仅仅是眼神的交流,我们都在可以回避着彼此,不愿意再去想起那一晚的事故。
等我终于有了时间之后,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去拜访一下那个老人。那张名片一直在我的钱包里。
我准备了一切,可钱包却不见了。我在我的车里找了一上午,所有我去过的地方也都找了个遍,甚至连监控录像都调了出来。但钱包就是这样不见了,让我匪夷所思。
不过没关系,名片上的电话我早就记到了手机里。还好,我的手机还在。
拨通了电话,里面传来一个听不出年纪的声音,可能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都是怪怪的。
我感觉我的心跳明显加快了,我紧张地说:“大……大爷,是我。我们在医院里见过的!”
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终于他说:“哦,我想起你了。现在你相信我了?”
我拿着电话点头说:“信了信了。”
老人沉吟了一下,问道:“那你怎么这么久才联系我?”
我解释说:“每次我想联系您的时候,总是接到临时任务,回家的时候累得要死。终于有时间了想去拜访您,您的名片又丢了。好在我还留着您的电话号码。”
老人忽然嘿嘿地笑了,他说:“看来是它搞的鬼,它不想让你找到我。”
我知道“它”指的是什么,我纳闷儿地说:“可我还是联系上您了呀。”
老人说:“没那么简单。”
我急着说:“您在哪里,我去找您,有些事儿我想单面和您说。”
老人叹了口气说:“还是不要的好,它拿走了名片就是不想让你见到我,如果你非要和它作对的话,它下一次拿走的可能就是你的命。”
所谓成熟,即使穿着雨鞋也会选择在干的路面上行走。老人说得有道理,逆天而行怎么会有好结果。
那天我们在电话里聊了很久,我们约定彼此不见面,有事在电话里说。我会通过转账的形式,付钱给老人。
虽然老人给我打了折,但是他的卦资依然很贵。
那天我正在看一部电影,讲的是世界末日。就像是被一道闪电砸中了。我拿起手机,给老人打了一个电话。
我问:“大爷,下一次世界末日是在什么时候?”
电话那头明显被我的问题问住了。他想了片刻之后才说:“你换个问题吧,这个问题的答案太贵了。”
我一听这老家伙明显知道内情。就说:“大爷,如果世界末日来了,我还要钱干什么?”
老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那你先把钱打过来吧,这一次给我多少钱我都亏本了。”
我挂了电话,给老人汇了钱,心疼得我差点昏掉。
我重新拨了老人的电话,说:“现在能告诉我了吧。”
老人说:“好吧,你听好了……”
老人这句话还没说完,我的电话就自动关机了。
看着黑了屏的电话,透着一股莫名的死气。我觉得这就是“它”给我的一次警告。
不能这样耍我呀,钱我都交了。
我不甘心地给手机充电。在电话前我等了几个小时,终于等到电话充满了电。
我第一时间给老人打了电话,我试探着问:“是它?”
老人并没有多意外,说:“是它!”
我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我小声说:“你快告诉我,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老人说:“你听好了……”
这一次电话没关机,是老人故意停顿一下,看看会发生什么。
我一下就火了,冲着电话喊道:“大爷,您别玩儿我了!快说吧,我都要吓死了!”
老人嘿嘿地笑着说:“下一次在四……”
老人后面说了什么我都听不到了,电话里只有丝丝拉拉的声音。
我绝望了,看来它不想让我知道真相,我也不敢再问了,我怕如果再问下去,电话会在我耳边爆炸。
我听到了老人说了“四”,四是什么意思?四天?四周?还是四个月、四十年?”
呃,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发现了,我忽略了一个小细节,他是个瞎子啊,怎么会看现金到账的短信呢?
噪音终于没了,老人说:“看来它不想让你知道天机啊。我可说好了,卦资不退。”
我认命了,对着电话没好气地说:“嗯,我知道了。”
老人这时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地话:“奥运会快开始了吧?”
日子过得像自来水一样平淡。
我每个月的工资几乎都汇给了老人,老人则给我指点迷津,趋利避害。
这期间,小赵一直没有醒过来,小赵的家人来局里闹过几次,没有人再会为了与自己不相干的人动脑筋了,老曹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几年后,局里发生了很大的变故,以前的局长因为一些问题落马了。
新的局长你猜是谁?嗯,是老曹。
老曹一上任,我也连升了几级,坐到了处长的位置。
局里的聚会上,我和老曹都喝了不少酒,在酒店的走廊里,老曹拉着我的手哭得像个孩子,他说如果不是我就不会有他的今天,他欠我一个人情。我也哭了,为我自己,如果当时小赵真的被电死了,我们的前途也就都跟着他一起死了。
从此以后,老曹在工作中一直对我很照顾,没人的时候我们称兄道弟。就这样,我和他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上下级的关系。
那天参加一个重大的项目例会,老曹在会上公布了项目方案。我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很可能存在严重的隐患。
老曹对我的质疑不置可否。
我有点急了,对他说:“曹局长,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那么我们面临的不仅仅是重大事故,更是数以万计施工人员的生命安全。”
老曹的脸色变了一下,然后冷冷地说:“先散会吧,这个问题我们下一次再讨论。”
老曹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还没等我坐到椅子上,他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以为你是谁?”
我被他的态度弄得不知所措,我说:“曹……曹哥,你这是……”
老曹指着我的鼻子说:“这个局里现在是我说的算,如果再有一次敢在所有人面前顶撞我,你就不用在局里出现了。”
我也火了,质问他:“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哪句话说错了?这个项目本身就有重大的风险。我这是为你着想,没错,你是局长,可你是怎么做到局长的位子上的?你去问问昏迷的小赵他认不认你这个局长!”
老曹一时语塞,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心情。
长时间的沉默让气氛尴尬得像要窒息一样。
老曹忽然哈哈大笑,打破了沉默,他说:“老弟啊,是我不对了,我也是着急啊,不该对你发火。你别在意。”
我也觉得刚才的态度不好,毕竟老曹是我的上级。我尴尬地笑了笑,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我们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牢靠了,嫌隙像决堤的洪水,不可遏制地蔓延开来。
走出办公室的一刹那,我回头看了一眼老曹。
老曹眼神里闪过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杀意。
梦里我梦到了一条蛇,那条蛇咬了我一口,我临死的时候看到了蛇竟然长着老曹的脸。
醒了之后,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我坚信这是一个预兆,就像末日之前挥之不去的阴霾。
我给老人打了一个电话,尽管现在已经是凌晨了。
我开门见山地说:“大爷,能给我算算我会怎么死吗?”
“这多不吉利啊。你真的要算吗?”老人的声音透着疲惫,在梦里被吵醒还能心平气和地和我说话,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想到老曹的眼神,我就觉得心里像扎了一根刺那样难受。
我坚决地说:“没关系,我想知道。”
电话里传来了老人起床的声音,老人说:“那好吧,别挂电话,我帮你算算。”
从窸窸窣窣的声音来分析,老人应该是从卧室走到了另一个屋子,有点奇怪的是我怎么没听到木棍敲击在地上的声音?
我听到了椅子挪动的声音,老人这时候对我说:“把你的出生年月日告诉我,最好精确到分钟。”
我听话地告诉了老人我的出生时间。
电话那面是长时间的沉默。
我忐忑地问:“怎么了?算出来了吗?”
老人幽幽地说:“我还没算,呵呵,我们出生的日期居然一样。”
我没听懂,一样是什么意思。
老人似乎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说:“你别说话了,我现在开始起卦了。”
电话那头有点嘈杂,我听到了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还有拨算盘珠的声音。
靠,这老家伙到底是不是瞎子啊?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老人才把电话拿起来古怪地说:“真有意思啊,居然是‘一卦双象’。”
“那是什么?”我脱口问道。
“我算出了你的死因,也算出了我的死因。”老人淡淡地说,似乎谈及自己的死因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情。
我开始紧张了,犹豫了一下之后,我问:“先说说我的吧。”
老人说:“你会死在海里,可凶手又不是大海。”
我忽然很兴奋,既然这样,我一辈子不去海边不就得了?可凶手不是大海是什么意思?
可是我有一个事情更好奇,问道:“大爷,您的死因是啥?”
老人冷笑了一声,说:“我会死在你手里,可凶手又不是你!”
我吓得电话差点摔在地上,急忙说:“大爷,您别逗我了。”
老人说:“卦象如此,你我都无能为力。”
虽然老人给我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但是这个卦象我说什么都不信,首先我是不会杀人的,在很多国家这会被枪毙的。
我说:“大爷,您这卦象云山雾罩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人说了一句废话,然后就挂了电话。
他说:天机不可泄露。
最近这几天发生了几件大事儿。
首先著名的女星梦瑶被绑架了,我还去现场看过她的演唱会呢。由于当事人是在社会上有影响力的名人,迫于社会舆论的压力,警方出动了大量警力,并向社会保证限时破案。可是梦瑶的家人和公司拒绝和警方合作,他们担心绑匪会因此撕票。据说梦瑶的经纪人已经准备好了赎金,这几天就会和绑匪交易。
虽然我很喜欢梦瑶,但这件事儿和我这个平头百姓的关系不大,不是我能左右的。
第二件事情很微妙,局里现在疯传老曹要升了,而且是个不小的职位。
这段时间老曹看到我都是和和气气的,可我总觉得这表面上的和谐下隐藏着什么我预料不到的东西,这种感觉很怪。
和第三件事儿相比,前两件事就微不足道了。
足足有两个月的时间,我没见过太阳了。
和四年前那场连绵不断的阴天相比,这一次不单单是阴天,还有伴随着浓稠的雾霾。
我和老人通过几次电话,每次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电话里就变成了“丝丝拉拉”的杂音。我知道它由出现了。
这一天快下班了,老曹把我叫到了办公室里,对我说:“老弟,有一件事儿非得你亲自出马不可。”
我仔细一听才知道,原来是当初那个科研机构又出故障了。
我一边看手表一边说:“这种故障不再是什么难解决的问题了,随便那个小组下去就能解决。”
我答应我女朋友一起去看电影的。
呃,说了这么多,还没提到我女朋友呢,你是不是都忽略了我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老曹说:“是,现在对我们来说那些都是小问题了,可是对于那个地方让别人去我心里实在不放心。尤其是现在对我来说是个不能出错的时期。”
我知道那一次小赵的事故让我们都草木皆兵,我理解老曹,看了局里的传言是真的。我叹了口气说:“好吧,那我去一趟。”
老曹激动地亲自送我出去,我却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和我女朋友交代。
这个世界有太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女人的心情就是其一。
连天的雾霾让马路上的车都变成了蜗牛。我小心地开着车,忽然电话响了,是老人打来的,这是他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我一直很好奇,瞎子是怎么使用手机的呢?
我刚接起来。手机自动关机了,我的心咯噔一下,我的手机本来是充满电的,怎么会自动关机呢?这不是一个好预兆,我打算赶紧处理完事故给老人回个电话。
在科研机构电力机房前,我拉下了电闸,挂上了“处理事故”的警示标志,然后钻到了电井里。
我小心避开那些危险的电线,虽然断了电,但小赵的事情还是让我心有余悸,我用设备检验了一遍,并没有任何故障。
老曹这混蛋,让我白跑了一趟。
我脱下了厚重的绝缘服,然后顺着梯子向上爬。突然井口上出现了一道黑影。
我吓了一跳,大喊:“谁在上面?”
“老弟,都怪哥哥不好,让你白跑一趟。”老曹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
我一边向上爬一边没好气地说:“下一次弄清楚再让我来好不好……”
突然我觉得哪里不对,老曹也没下去,怎么知道下面根本没出故障?唯一的原因就是老曹从一开始就撒谎,他要骗我来这里。
我加快了动作,我的头探出了电井外面,老曹站着冷冷地看着我,我不敢妄动,和老曹就这么僵持着。
我现在这个样子,如果给老曹一个锤子,他就可以玩“打地鼠”了。
“曹哥,你怎么来了?”我紧张地问。
老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老弟,你也听说了吧,哥哥我的工作要上调了。”
由于天黑加雾霾,我竟然看不清老曹的表情。我说:“我听说了,恭喜你啊!”
老曹说:“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岔子,可是有太多人记恨我了,如果让别人在这个时候抓住我的小辫子,我就完了。”
我心里一下就沉了下去,我知道他说的小赵那件事。我不耐烦地说:“老曹,小赵那件事是个意外,再说这黑锅我都替你背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信不过我吗?”
老曹摇了摇头说:“老弟,除了自己我谁都不行,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
我有点不敢相信地问:“你要干什么?”
老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老弟,我会补偿你的家人,我曹海洋能有今天也全是你老弟帮忙,我不会忘了你的!”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一瞬间通了,我差点忘了老曹的原名叫曹海洋。
老人说,我会死在海里,可凶手不是大海!
老曹一脚踢在了我的胸口上,我直直地摔进了电井里,不用想也知道,老曹肯定把电闸推上去了。
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老人的卦象,我忽然很想笑。老人说天机不可泄露,我猜他根本没参透这所谓的天机。
我忽然很好奇老人的死法,我就快死了,老人又怎么会死在我的手里呢?
这个问题似乎太难了。
我知道触电的感觉,但是被电死又是另一回事。
我的身体碰到了电线,一片火树银花。
然后就是无尽地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