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这种东西很奇怪,有人会梦到过去,有人会梦到未来。
可我已经没有了过去,也看不到未来。你猜我的梦里会是什么?
我梦到自己在做梦。
在梦里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这其实是已经挺恐怖的事儿,不信你仔细想想。
我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包裹着,一束莫名追光照亮了我的身体。我就像是看不到观众的演员,无论我往前走还是向后退,黑暗总是如影随形。
我向上帝保证,我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我,呃……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我觉得我应该有点信仰。
我仔细听了很久,隐约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声音,就像是木棍击打在地上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然后我就醒了。
我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我努力回忆着梦里的每个细节。
这个世界没有纯粹的无神论者,和大多数人一样,我认为梦能预示着什么。
我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带上充满电的手电筒,外面虽然没有下雪,但是气温已经在零度以下了。
这个世界有太多我们不喜欢,却又无可奈何的事情。就像我讨厌北方的冬天,却又离不开这里一样。
车里的空调有气无力地吹着风,我开着车,手都冻得麻木了。空调已经坏了一个礼拜了,可我对汽车方面一无所知,也许这只是一个小毛病,我却无能为力。
穿过了几个街区,我终于找到了一家书店。我拿了一本《周公解梦》和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临出门的时候我看了看冻得通红的双手,又回去拿了一本关于汽车修理方面的书。
回去的路上,灰蒙蒙天终于忍不住了,开始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这样的天气当然应该在家里裹着毯子喝着咖啡才算惬意,于是我绕了一段路来到了那家我常去的超市。
在里面拿了一罐咖啡和两个罐头。
我把罐头放进口袋里,我下意识地觉得货架上似乎少了一个牛肉罐头。
我数了两遍,算上我口袋里的两个罐头,确实是少了一个。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我的心里升起,蔓延到了全身。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紧张地观察了一下四周。
超市里一如既往的阒静,我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气氛下,我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为好。
回家的路上,我反复在想那个不见的罐头。
有时候想得太多有一个坏处,就像一个字写了很多遍你会觉得这个字很陌生一样,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或许我真的是数错了。
我在怀疑和自我怀疑中回到了家,好在我还记得家在哪儿。
屋子里暖烘烘的,将外面的寒气隔绝开来。我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疑惑。
我在一堆旧唱片里找到了我最喜欢的那首歌,看着这张唱片我忽然有点伤感,其实我刚才说得不严谨,和我没有未来一样,这些唱片也已经无所谓新旧了。
歌声还是那么悠扬,窗外依然飘着雪花。
我开始在书里寻找有关梦的蛛丝马迹。
也不知道这书的内容是“解梦”还是催眠,当我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时候,我又被黑暗包围了。
这就像是一条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又通向哪里的路。可怕的不是看不清的后面,也不是遥不可及的前方,而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我的身后传来,我转过身,什么都看不真切。
“谁在那儿?”我装着胆子喊。
回应我的依旧是清晰的脚步声。大多数的恐惧源于未知,本能告诉我,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我开始不顾一切地奔跑。
我想逃避这个无休止的梦境,逃避无边无际的黑暗,逃避身后那个未知的人。
你应该知道,做梦的时候如果有人在后面追你,那这一宿你都会睡得无比疲惫。
梦里没有时间概念,我没办法告诉你我跑了多久,我觉得已经足够远了。
我停下来大口地喘气,耳朵却在仔细聆听。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摆脱了那个脚步的主人。
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最害怕的就是人。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又在我身后响起来了,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像一个滑稽的小丑,无论怎么抵抗我都知道自己无法摆脱那个神秘的人。这虽然是我的梦,而我却不是梦的主宰。还有什么比这更无助吗?
恐惧到了极致就是愤怒。我有点生气了,不管怎么说你要害我也得让我看清你的样子。我开始朝着相反的方向跑,我要看看这个没礼貌的人究竟是谁。
脚步声戛然而止,他似乎并没有想到我会主动来找他。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因为惯性飞了出去。
打了一激灵,我就醒了。
唱片早就停了,天渐渐黑了下去,雪却依然下个没完。
我站起身,睡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我就说做梦被人追很累吧。
我去洗了个澡,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
关于究竟是谁在梦里追我,我实在懒得去想,可有一个细节让我耿耿于怀。在梦里绊倒我的东西是一个罐头。
车里的空调似乎彻底罢工了,吹出来的都是冷风。
虽然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但我还是开的无比小心。这是我在那件事之后第一次在夜里出来。
我又回到了那家超市,没有暖气,偌大的超市冷得像停尸间。
虽然夜晚的超市里和白天一样,都是漆黑一片,但是我总是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东西会在夜里蠢蠢欲动。
手电的光照亮了罐头的货架,我仔细数了一遍。比白天来的时候又少了两个。这一次我很确定真的有什么东西拿走了我的罐头。
忘了告诉你,这个城市里的一切现在都属于我,这个以后我再解释,现在我首先要弄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搞鬼!
我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回家,等天亮的时候再来你,那样会给我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在超市外面,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看着我留下的一串脚印,我突然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
不管是什么东西拿走了罐头,它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在雪地上留下脚印。
梦里绊倒我的那个罐头绝对是个预示。它一定是想提醒我什么。
既然书里找不到答案,我打算看一部和梦有关的电影。
我在电脑里翻出下载过的一部电影,我很庆幸在那件事儿之前我无聊地下载过这部电影。
虽然在电影里没有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但是主角的演技还是不错的。
遗憾的是这个家伙始终没有获得过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现在好了,他再也没有机会得奖了。
想到这,我暂停了电影,电脑屏幕上是主角帅气中略带忧郁的侧脸。
我按照记忆,在纸上画了奥斯卡小金人儿的样子。虽然不像,但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然后煞有介事地对着莱昂纳多的侧脸念了一段我自己写的颁奖词:演员先生,感谢您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情况下,为姜川先生也就是本人在探寻梦境的预示中给予的帮助,在此我谨代表我个人向您授予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
我剪下小金人儿的轮廓,在烟灰缸里点燃了。
别嘲笑我荒诞的行为,如果我是一个严肃刻板的人,那我早就疯了。现在我的生活中只剩下了荒唐。
和你说件事儿,你可能不会信。
你相信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曾经拯救过这个世界吗?
这事儿要从头说。
简单说说我吧,我叫姜川,大学毕业之后就去了电业局工作,可笑的是就这样一份有苦又累又危险的工作,还是家里托了关系才得到的。不过每天和一帮老油条一起工作,倒也学会了不少偷懒的技巧。
有近两个月的时间,整个世界的天都是阴沉沉的看不到太阳,可就是不下雨。全世界都在报道这件事情,从历史学家到玄学家,顶着各种头衔的专家都蠢蠢欲动,纷纷为了这次“世纪大阴天”出谋划策。
有人说这是世界末日的前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这个说法,为了证明“末日论”的可靠,有人把玛雅人搬了出来,说世界末日的预言是玛雅人首先预测出来的。如果真的是世界末日,我们说什么都没用了。如果不是世界末日,那么都是玛雅人学艺不精,和全世界开了一个玩笑。这种人太鸡贼了。
最先受不了的是植物,没有光合作用,大批大批的植物相继死亡。菜农不干了,自己辛辛苦苦种植的青菜全都变成“黄”菜了。几个经常看新闻的菜农组织一大帮不爱看新闻的菜农,纷纷来到政府办公大楼前静坐示威,要求政府解决问题,还给他们太阳。
电视台连续报道了几天,终于有官员出面协调,官员很无奈,表示自己也是受害人,本来想去夏威夷晒太阳,现在太阳都不知道在哪,度假的计划也泡汤了。
官员告诉农民,这事儿不归自己管,太阳在太空,应该找航天局去告状。
一个情绪比较激动的菜农对着记者的镜头说:“少他娘的踢皮球,我哪都不去,谁要是不给我日头,我就日他大爷……”
官员开始冒冷汗了,这一批农民明显不如上一批好糊弄。官员只好拿出了杀手锏,是一段视频。
画面里一个著名的将军在电视台的一档栏目里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已经发现了阴天的秘密,哪就是有人在搞鬼,罪魁祸首是M国,他们用最新的科技让全世界都布满乌云,虽然目前还看不出这样做的直接影响,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最终目的就是遏制我们的军事力发展,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秘密……
看完了这段视频,农民想了想,似乎有道理,只有M国才有这样的能力让全世界都阴天。
几个带头人合计了一下,纷纷去了M国大使馆前示威。要求M国把太阳还给他们。
M国人的做事效率还是挺高的,弄清了这些农民激动的原因之后,及时地给出了解决办法。
那就是不种蔬菜。
M国人采购了一大批种羊,免费发给了这些农民,并对“解决阴天”这件事表示无能为力。
农民拿到了羊之后,对M国造成了全世界阴天这件事表示不予追究了,但是下不为例。
就这样,菜农变成了牧民。
而这一次“国际维权”也以不了了之收场。
事后回想,这是命运给我们的第一次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