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墨摸了摸鼻梁，面色有些涩然。
他当然不会告诉他们，他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先前夜闯皇宫时，曾经近距离抱过皇甫谣，那时候他闻到的便是这个香味！
九合香！
由沉水香、菩提香、丁子香，白檀香，苏合香等九种香味混合炼制而成，因炼制的时间长且工艺复杂，所以尤为难得。
纵使炎墨身为天下第一庄的少主，平生也才见过几次。
所以当他发现皇甫谣身上用的乃是九合香之时，印象才会特别的深刻。
炎墨想得有些入神，一时竟是忽略了震惊中的两个人。
索性影一向来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和好奇心，对于不该问的，绝不会多问。而楚缅则是把一门心思放在救人上，见炎墨不欲多说，倒也没有多加追问。
只面色肃然地再次确认道。
“这熏香可是关系到公主能不能醒来的关键，少庄主可确定公主惯用的熏香是九合香？”
说这话的时候，楚缅一改先前的嬉皮笑脸，问得一本正经，倒让原本自信满满的炎墨也跟着不确定起来。
毕竟那香味认真说起来的话，他也只在她身上闻过一次，后来皇甫谣住在藏酒山庄的这六年里，身上虽然有淡淡的清香，却丝毫和那九合香扯不上半点关系。
就在炎墨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公主惯用的熏香确实九合香没错，不过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自从出宫去了宁国寺以后，公主便吩咐奴婢和桃夭把那九合香收起来，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用过任何熏香……”
说话的正是送完李大人，去而复返的莲心，比起桃夭的咋呼，她向来胆大心细，这会一看到戴着面具的炎墨和影一都在场，又见楚缅搭着皇甫谣的脉搏，面色肃然，说出来的话亦是透着行医者的慎重。
只一转动心思，便猜到这应该是少庄主和影一请来的大夫，也就不疑有他地接过话匣子回答道。
末了，又不放心地补了句。
“大夫，这熏香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楚缅看了眼问话的莲心，见她蹙着眉头，满脸的忠心护主，倒也没有卖关子。
“熏香没有问题，只你们主子现在在梦魇里迷了路，需要有样她熟悉的香味作印子给她带路，若是香味不对，便有可能弄巧成拙，所以我才尤其慎重！”
“既然确定是这九合香无疑，还得劳烦姑娘将这香帮我取来！”
莲心点点头，转身去取来熏香交给楚缅，楚缅接过熏香后点燃，继而从随身不离的医箱里取出一包银针打开，又在烛台上加热以后，这才开始为皇甫谣施针。
在这过程中，在场的其他人皆是屏息凝神地注视着楚缅的动作，就怕一个不小心的大喘气会影响楚缅落针的方位，以至于扎错穴道。
尽管这画面看起来似乎人时地利人和都具备了，但是楚缅这针扎起来还是一阵心惊胆寒，原因无他，只因他身边站着炎墨这么一尊不苟言笑的大佛在，但凡他下手重一点，或是在试探穴位深浅的时候，不小心扎疼了床上的可人儿，炎墨便会毫不客气地质疑他的医术。
就如现在！
“你到底会不会？”
在楚缅第N次扎得皇甫谣皱起眉头的时候，炎墨终于忍不住，直接开口来了句。
却见楚缅停下动作，翻了翻白眼，模样看起来比他还委屈。
“老大，不是我不会，而是这本来就是正常程序好不好？如果我不扎到她有反应，怎么知道这针有没有起疗效？”
楚缅说得理直气壮，说完后尤觉得不够，顿了顿又补了句。
“还有，若不是你存在感这么强地窝在这里影响我周身的磁场，我又怎么可能一套针扎这么久，好歹我也是……”
楚缅的神医传人四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被炎墨打断道，“我不站在这里督促，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伺机报复？”
炎墨的声音淡淡的，话里满是对楚缅脾气的了然。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楚缅，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伺机报复，好歹我也是个有医德的大夫！你这话是对我人格的一种侮辱，我要抗议！”
楚缅气到跳脚！
虽然他确实这么想过，可不也没有付诸行动吗？
既然犯罪未遂，那便还是个道德高尚的人，炎墨的这句话就是空穴来风！
是污蔑！
他有必要斗争到底！
楚缅信誓旦旦地想着！
可惜，他的斗争并没有换来什么公平对待，炎墨看了眼外面的上弦月，淡淡地说道。
“时间不早了，我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我还是不能让大公主醒来，这上天揽月的事，便要劳烦楚公子了……”
炎墨说得云淡风轻，那声音平淡得仿佛就只是在讨论此时的天气一般，唯有熟知他秉性的人清楚，炎墨的语气越是平静无波，便愈发表示他内心的怒火达到了顶点。
何况这上天揽月，要么羽化登仙，要么肉体升天，不管是哪一样，都是要人命的事情！
楚缅心知炎墨这人说到做到，真把他惹毛了，恐怕他也讨不到半点儿好，只得敛住心神，安分守己地替皇甫谣施针……
彼时皇甫谣梦魇中的场景已经转换为，她一生中最为痛苦难过的时刻，撞破沈文斌和皇甫昕勾搭成奸，所有的真相如同洪水猛兽一般铺天盖地地朝她席卷而来。
继而被踹流产，含恨而亡，最后像个孤魂野鬼一般，在静寂而漫长的黑暗通道里，毫无目的地漂泊着，不知归途，不问去处。
只有无止尽的黑暗与冰冷。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皇甫谣以为她早就习惯这样的孤独，也再感受不到疼痛，可是，就在她准备放弃找寻，永远留在这黑暗中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暌违的熏香。
是九合香！
重生以前她最喜欢的一种熏香，就算是重生后，一直到出宫去宁国寺祈福之前，她都一直在使用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