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谣蹙着眉头吩咐道,心中的那股子不安,却一直都没有消散。
原本她以为,只要她重生后,及时改变事情发展的轨迹,不让熙妃的阴谋得逞,不害臻妃被打入冷宫,命丧黄泉,便可避免旧事重演。
可是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即使她扭转了一切,生命的齿轮却还是照常往前,尤其是这几年来,臻妃的身体一直不见好转,臻和宫里每隔一段时间便大小汤药,纵然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也还是难以阻止生命的消逝和凋零。
这一切,都一如上一世一般,只是延缓了发生的时机,但也让一些丑陋的事态浮上水面。
其中最明显的当属她的父皇胥黎帝。
想到这里,皇甫谣垂下眼帘,掩去眸眼中的那一抹讥笑。
上一世,她一直以为,她的父皇是这个时间最为深情的人,臻妃的死带走了他所有的念想,所以他愤怒,他怪所有拆散他和臻妃的人,并且最后故意不明是非,闭上眼睛任由真相掩藏在水面之下,让那些为臻妃的死推波助澜的人纷纷付出代价。
不是吗?
犹记得最后的结局是,除了熙妃这一派的人,隐藏得深得偿所愿,那些参与过臻妃被打入冷宫一事的人,哪个不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最为惨烈的还要属国舅府!
通敌叛国,这是何等恶劣的罪名!
随便安在谁的头上,都不是轻易就受得起的!
可是长孙府向来忠肝义胆,但凡父皇对此有一丝一毫的怀疑这罪名的真实性,并且命人追查下去,又怎么可能一点被陷害的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说到底,不过是他顺水推舟罢了!
否则为何这一世,臻妃活得好好的,也没见他给过多少荣宠,甚至还在臻妃染病期间,又恩宠了一位姚夫人?
皇甫谣攥紧拳头,眼里的讥笑又浓烈了几分。
恰在这时,遵从楚缅的意思又重新去煎药的桃夭端着煎好的药走进来。
“公主,药煎好了!先喝药吧!”
皇甫谣这才回过神,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秀眉微微蹙起。
没等她寻好借口推脱,桃夭已经从她的表情中猜到她定然是不爱喝药的老毛病又犯了。
索性她在炎公子的提醒下早有准备,
于是不慌不忙地开口道,“公主是不是害怕药汤太苦?”
“炎公子方才吩咐奴婢备好了甜蜜饯,说待会公主喝完药可以借蜜饯的甜去去苦味!”
好吧!
这下连借口都不用想了!
因为炎墨出的馊主意,把她的后路都给堵了!
可是他又哪里知道,喝药后的苦味甜蜜饯可以去没错,但是喝药时的勇气甜蜜饯却给不了!
奈何根本就没有人管她为不为难,就是桃夭端着汤药目光期许地看着她,加之过了三更的更鼓也在这时候敲响,也让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把一整晚汤药都喝下。
毕竟只有这样,伺候她的两个丫头才可以歇息。
当然,喝药还是有喝药的好处的,至少喝完药后,原本让她觉得肿胀的脑袋就轻松了不少。
重新躺下后,更是很快便入了梦乡。
而且一夜好眠,再没有被梦魇缠身……
翌日清晨
皇甫谣刚一醒来,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道尖锐的唱和声,
“皇上驾到,姚夫人到!”
随即是宫人们纷纷匍匐在地跪拜的声音。
“都起来吧!昨个照顾皇儿,你们也辛苦了!”
胥黎帝的声音爽朗,隐约还透着愉悦,倒是一反之前每次得知皇甫谣生病时的焦灼和关切。
内殿里尚还躺在榻上的皇甫谣闻言,
樱唇轻抿了下,似乎有些明白,为何昨日桃夭去摇光阁请温太医时,伺候姚夫人的宫人敢那么有恃无恐地拒绝了!
其实这也不奇怪!
狗都仗人势!
何况是在这宫里仰人鼻息生存的婢女太监!
若真要怪,大概也只能怪坐在上首的那个人薄情寡义,时时刻刻都在用自己的喜怒无常改变着这后宫之中的风向吧!
就在皇甫谣失神之际,胥黎帝已经领着小腹微凸,满身孕态的姚夫人走了进来。
“听闻皇儿昨日染了风寒,不知道过了一夜,这会可好些了?”
听听这话!
仿佛没有人诊治,对症下药,她的病症就能好一般?
诚然,纵使皇甫谣心中不舒服,也定然不会在胥黎帝的面前表现出来。
何况,昨日除了她落水抱病染风寒以外,还有一个皇甫昕被墨憬衍用内力震裂了筋骨,也难怪胥黎帝觉得她只是小病小痛,无需担忧。
想到皇甫昕,皇甫谣的眸光一凛,若是因为离了六年,父皇和她的父女之情变得寡淡,所以无意识地忽略她的感受,没有将她的事情放在心上,她倒能理解,就算心里受点委屈也没关系,但若是有人意图陷害,将昨天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到父皇面前告了一状,那她可不会允许!
思及此,皇甫谣的眼里一闪而过几分阴沉,不过很快便消失无踪,只蹙着眉头,一脸的自责和担忧。
并且不待胥黎帝携同姚夫人走近,皇甫谣已经掀开锦被下床,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劳烦父皇挂念,儿臣的病情已无大碍,只儿臣犯了大错,还请父皇责罚!”
皇甫谣神情悲切地说道。
与此同时,那重重的双膝落地的声音也传入胥黎帝的耳朵里,饶是他一个九五至尊的真龙天子都感到疼痛,更何况是皇甫谣这样一个弱女子。
到底是自己捧在手心宠爱着长大的女儿。
饶是胥黎帝近些年来听了太多编排皇甫谣的话语,以至于对这个以前捧在手心疼宠的掌上明珠失望不喜,所以在对待她的时候有意识地多了几分疏离冷漠。
这会看到她就这么突然跪到地上,也禁不住涌出几分揪心和疼惜。
忙上前几步将皇甫谣扶起,嘴上还难掩关心地轻斥道,“皇儿这是何意?身体都还病着,就这么不顾霜寒露重地往地上跪,若是早晨的寒气再次侵入体,岂不是又要加重病情?来,快随父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