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敬言走在小径上，唐云跟在身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天光有些暗，但百草堂里到处灯火通明。
随后出了百草堂，唐云抬头，看见天上已经出来微弱的群星，心想：今夜星光应该不错。
两人行了一路，中间不管是遇到的长老还是弟子，皆是识趣的没有打扰，远远避开，然后两人过了议事堂，行至凌天崖畔才停了下来。
唐敬言没有出声，唐云倒也不急，看着崖畔下的云海，还有云舟，再就是漫天星河。
他走到崖边坐下，将双脚伸进云海里晃动，就像孩童在溪水中涤足。
唐云前世虽然算是个比较懒得人，但对大道追求孜孜不倦，所以很少会花时间看云海和星光，因为他认为云海会散，星光会暗，在永恒面前，都不过是其中的一朵小小浪花。
浪花迟早都会湮灭，谁也逃不过，包括他自己。
既然注定要湮灭，驻足停留又有什么意义呢？
唐敬言看着唐云的背影，神色间满是复杂，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云儿，这些年苦了你了。”
唐云一愣，没想到这个所谓父亲出口就是煽情，还真有些招架不住，淡淡道：“倒也没什么苦，毕竟门主之子的身份摆在这里，谁敢欺负我？”
唐敬言知道，对于一个痴傻之人来说，门主之子的身份不但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尊敬和优越感，反倒会让他人心生妒忌和不平衡，从而带来数不尽白眼和欺辱，尤其是在自己不闻不问的这些年。
他不知道唐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为何能这般轻描淡写？
“你是在怪我这个父亲吗？”唐敬言走近了些，眼神始终盯在唐云身上，不知是想看清什么，还是怕唐云不小心掉下山崖。
“怪？”
今夜星光不错，但唐云觉得唐敬言起了个很不好的开端，谈话的内容糟糕透了，且无聊至极，所以他没有什么心思仰头看星星，只是平视着前方，看偶有风来吹散了云海。
“怪什么？你虐待我了？”唐云继续晃动着双腿，语气轻松写意，“好了，不要管这些了，说说吧，你的伤是怎么回事？长元剑宗干的？”
唐敬言忽然愣了几分钟，满脸惊愕道：“这，你竟然知道我身上有伤？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云不屑道：“你以为你隐藏的很好？今天那个小长老要对我出手时，若非你露出一丝气息，我怎么会有恃无恐？”
唐敬言一脸呆滞起来，“怎么可能？你竟然能察觉到我的气息？”
“这很稀奇吗？”唐云斜睨了一眼唐敬言，说道：“只怕当时在百草厅中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吧，要不然你以为叶修为何不敢对我出手？”
唐敬言觉得叶修，李斯年这些人能察觉到他露出的气息，不算稀奇，可是唐云也能察觉到，这未免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他眸子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问道：“你仅仅凭着我露出的一丝气息，就看出了我身上有伤？”
“嗯。”唐云知道这个不解释清楚是不行了，轻轻一笑，道：“唐门的最高功诀是极意功，你修炼的应该也是极意功，当你气息外露时，其中却夹杂着一缕纯阳剑气，那剑气斑驳不堪，肯定不是修炼得来的，再联系你这次在归来的途中遭到天苍派和长元剑宗的袭击，所以我自然便想到你受伤了。”
唐敬言眸子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坐到唐云身边，顿了半晌，忽然重重的拍了一下唐云的肩膀，放声大笑起来，“哈哈，你个臭小子可真能装，要不是李斯年那个老家伙提醒我，老子还不知道你在宗门内是装疯卖傻，操！就连老子都被你骗过去了。”
他虽骂声连连，但眉宇间豁然明朗，在也没有刚才那般沉重和心怀愧疚，脸上更是洋溢着极度的幸福和欣慰之色，连日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唐云倒吸一口凉气，双唇微动，狠厉道：“老头子，你要是再敢拍我，信不信我将你推下去？”
唐敬言看到唐云脸上的疼痛之色，讪讪缩回了手，又沉吟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云儿，你说你姐姐的修为真的还能恢复吗？”
唐云揉了揉左边的肩膀，漫不经心道：“放心吧，只要不死透了，我都有办法，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唐敬言一愣，没想到唐云不经意的言语间，竟透出如此强大的自信，震惊半晌，狐疑道：“臭小子，这么自信，你都是跟谁学的？”
“血浓于水，你说跟谁学的？”唐云一挑眉，接着又挥了挥手，说道：“别管这个了，倒是你身上的伤可有大碍？”
唐敬言摇摇头，不屑道：“无碍，之前因为你姐姐的事，哪有精力去管它，回头将剑意驱逐就行了。”
唐云点点头，脸上露出沉思之色，“这次天苍派和长元剑宗袭击你们，可是为了剑南道的资源分配？”
唐敬言沉思良久，眼中爆出一丝光芒，随即长长一叹，“大衍皇朝每隔十年都会有一次宗门朝会，商量十二道未来十年的修炼资源供给情况。”
“哼！说是商量，但最终靠的还是实力，这次剑南道的实力在十二道排在倒数，所以分配的资源并不多，没想到天苍派和长元剑宗为了想吞下我们唐门的那一份，竟然在归来的途中偷袭我们！”
唐云想了想，说道：“死伤的基本是年轻一辈弟子，想来分配到剑南道的修炼资源，还是要剑南道的各个宗门用实力说话吧，而考效实力只能由弟子来完成？”
唐敬言有些讶异的望了唐云一眼，随即点点头道：“不错，所以他们这次偷袭我们，针对的都是我们唐门天赋绝佳的弟子。”
他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恨声道：“真是太无耻了，只可恨我没能早点洞穿他们的意图。”
唐云拍了拍唐敬言的肩膀，安慰道：“修炼一途本就是不择手段，有这个怨天尤人的时间不如想想怎么从宗门内再找出一些有天赋的弟子，着重培养一下，迎接接下来的挑战吧。”
唐敬言看着唐云这老气横秋的样子，不觉一震，随即喃喃叹道：“不到一个月就是剑南道的宗门之战了，唐门弟子虽多，但要培养出像唐冲和灵儿那样的实力来，而且还要十名，时间根本就来不及……”
唐云起身，笑而不语，忽然身上散发出一股宗师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