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雁绯苓还是忍无可忍的雁绯苓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面色苍白，破碎的衣衫外披着一件巨大的斗篷，倒是显得她越发虚弱起来。
她逆着光站在门口，竟是带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此时此刻，唐惊屿就像没有看到雁绯苓一眼，瘫倒在地上，喃喃自语。
倒是东华帝注意到了门口的雁绯苓。
明明此时是个随时可能被强行废掉的皇帝，但他却仍旧维持着所谓的帝王尊严，面容冰冷的对站在门口的雁绯苓说：“你若还想活命，就回到你的宗人府天牢。”
雁绯苓一言不发，而是大步走到了唐惊屿的面前。
雁绯苓本就对东华帝没有一丝一毫的尊重，过去没有，现在也不会有。
她听到唐惊屿近乎崩溃的低声念叨着：“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唐惊屿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或者说，已经没有理智去说什么了。
近乎重复着一句话，似乎有些蠢笨。
但对于此时此刻的唐引羽来说，也许却是他唯一能说出来的话了。
这么多年的怨恨，这么多年的愤怒，这么多年的不甘心。
归根结底居然只是一场误会。
唐惊屿突然觉得心好痛。
假如真相是这样，假如东华帝冷落皇后是因为皇后身份尴尬，假如皇后不是被东华帝杀死，而是选择自尽……
那他这么多年的怨恨和想要复仇的心，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痛苦，他的不甘，归根结底，到底算什么？
唐惊屿瘫坐在地上，满脸痛苦的样子。
他曾想过，自己在得到皇位，等和东华帝摊牌之后，是不是会没有快意，只会有怅然。
但是现在他知道，他当时的猜想是对的，他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摊牌之事也已经做了。
没有快意，只有满心的悲伤。
就像是处心积虑想要复仇，等到好不容易有复仇的机会，却发现自己找错了仇人那种悲哀。
雁绯苓终是受不了这个氛围，她蹲下身来，猛地抱住了唐惊屿。
唐惊屿的身体微微一怔，一个反身猛地抱住了雁绯苓。
就像是抱住了自己最后的希望，就像是抱住了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雁绯苓轻轻的抱着唐惊屿，也没有对唐惊屿说你这样弄疼我了之类的话，只是温柔的安慰道：“想哭就哭，我在的，我在的。”
也许是雁绯苓的声音太有感染力，一直都在苦苦忍耐的唐惊屿终是流露出了脆弱的姿态。
他靠在雁绯苓的怀中，苦笑道：“绯苓，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雁绯苓想，现在的唐惊屿就和信念破坏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而她所能做的，就是给唐惊屿新的信念和力量。
这样想着，雁绯苓便努力的睁开了唐惊屿的怀抱，逼着唐惊屿直视她的同时，一字一顿的说：“我是真的，你是真的，我们都是真的。”
唐惊屿的眼眶中，出现了一丝水光。
他哭了。
这是雁绯苓第一次看到唐惊屿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
平日里的唐惊屿是坚强的，是强大的，是那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可以冷静对待，连死亡都不会惧怕的存在。
但是他这次却哭了。
可想而知，这所谓的真相，对他来说，打击到底有多么的大。
雁绯苓现在却什么都做不到，她只能轻轻的抱着她，告诉他，唐惊屿从来都不是一个孤单寂寞的人。
而与此同时。
一旁彻底被冷落了的东华帝看着眼前拥抱的嫡子儿媳妇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叹了口气，把雁绯苓来的时候说的话重复了一次：“不管如何，你仍是朕的儿子，至于你……南雁国的嫡长公主，你便回到你的南雁国吧。”
听了东华帝的话，唐惊屿的身体一颤，抱着雁绯苓的力量不由的重了一些，就像很害怕雁绯苓会离开她一样。
可以说，东华帝的话是雁绯苓原本所渴望的东西。
但且不说她雁绯苓现在和唐惊屿有了感情，就算仍旧没有感情，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唐惊屿就这么沉沦下去。
于是，雁绯苓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回去？回南雁国，走得远远的，然后你就可以随便安排我夫君的人生了？”
东华帝一挑眉，心说自己好不容易要嘴炮赢了。
这个雁绯苓冒出来说这些话，岂不是要乱了唐惊屿的心神？
于是，东华帝看着雁绯苓的表情越发的不散了起来：“你这话是说的什么话？这就是你和长辈和君王说话的态度？”
被这样质问，雁绯苓越发的不屑了。
她很干脆的甩开了唐惊屿，站起身摆出一个茶壶的姿态，呸了一声：“我呸，本公主说的自然是人话，你一副自己逼不得已，受尽苦楚委屈的样子，搞的我夫君心怀愧疚，但是你做人家父亲的，这么多年，连你儿子到底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敢说你是个称职的父亲吗？”
“朕……”东华帝先是被雁绯苓的泼妇姿态给惊到了，之后则是被雁绯苓的话逼的哑口无言起来。
雁绯苓自然是要乘胜追击，继续讽刺道：“朕什么朕？你知不知道你儿子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北冥国的残党里有一个跑到东华国来找到了唐惊屿，收唐惊屿做徒弟，不然你以为你儿子这一身功夫怎么来的？”
“什么，竟有此事，那岂不是你……”若是说之前是哑口无言，现在则是真的惊呆了。
看着东华帝惊讶中带着些许复杂的表情，雁绯苓不厚道的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想说，那岂不是自家儿子从小就被敌人教育，是不是会和你离心了？怪不得会做出造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儿？”
“……”东华帝不说话了，他能说什么，该说雁绯苓那一瞬间戳中了她的内心吗。
雁绯苓摆出一副就知道你是这种小人之心的姿态，嗤笑道：“本公主现在就告诉你，没有，没有，没有！那个北冥国的残党恨你却没办法对付你，就把你的儿子丢到冰天雪地里去练习内力，这人好不容易活下来之后，又被那北冥国的残党逼着去行刺你，还给他下了蛊逼着他就范，他不愿意，硬生生用刀子把拿蛊从身体里活生生的挖了出来！就算明知道自己的母后是被你害死的，他仍是不忍心害你，若不是你把他的妻儿冤枉丢入天牢，他怎么会出此下策！”
假如说，一开始还是满心戒备的话。
听了雁绯苓的话之后，东华帝却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
他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儿子，眼中流露出了满满的心疼：“……惊屿，你竟是受了这么多苦……”
唐惊屿也不说话，他也不想去认同什么，或者在这个时候适当的装下可怜，去寻求一下求而不得的父爱。
不得不承认，便是唐惊屿对东华帝已经充满了愤怒，他曾经在年幼的时候，也是渴望过父爱。
也曾渴望过东华帝可以像对待唐北傲那般对他。
而那一切的一切都在皇后去世那日化作乌有。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忍耐，习惯了痛，也习惯了沉默。
若是没有雁绯苓，这些话这辈子他都不会说出口。
至于是不愿意说，还是觉得说了也没有必要，那也就是唐惊屿自己心里才明白的事情了。
雁绯苓可不知道唐惊屿在想什么，只是一抬头，冷冷道：“这都是九牛一毛，还有一些说出来怕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