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无法生活而去卖孩子已经是雁绯苓所能想到的人间惨剧。
可雁绯苓却没有想到，我以为的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真正的人间惨剧，是无法供养孩子，而把孩子和别人家的孩子交换，易子而食。
雁绯苓无法想象孩子的长辈是如何做到把孩子按斤称出斤两来交换，难道他们根本不把孩子当作孩子，不把孩子当作人，而是当作牲畜来对待吗？
而此时此刻，面对其中一个要被吃掉的孩子的母亲的请求，雁绯苓迷茫了。
她前路渺茫，可能会遇到很多的麻烦，根本没办法去养一个孩子。
但若是把孩子直接丢在这里，那这个孩子似乎除了被吃掉，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雁绯苓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但真的让她放着那些骨瘦如柴的婴儿不管，她的原则，她的三观，她的一切都是不能接受的。
雁绯苓想，这个世界上万万没有想的那么美好，也许很多地方还发生过一样残忍的事情，更有甚者，可能会比这样的场景还要残忍。
但是看不到她可以装作不知道，可以当作根本没有发生过那些事情。
但是撞到了，当这些糟糕的事情就这么血淋淋的摆在面前，雁绯苓着实没有办法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这样想着，雁绯苓便拿出了钱袋，刚刚要掏一个银子出来给那个可怜哀求她的母亲的时候，后抱着孩子来的婆子就激动了，她连忙挤了过来：“这位姑娘你要买孩子？我的孩子可比她的孩子要肥胖肉多，要买也是买我家的，买我家的……”
那个一开始要卖孩子的王婆子听后来的这个婆子说这番话一下子就不乐意了，她把怀中抱的孩子给了孩子的母亲，然后一把就推在了那个后来的婆子的肩膀上：“我说李婆子你怎么回事！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家媳妇舍着脸求着这位姑娘买的孩子，人家姑娘要买也是买我家的孩子，怎么会买你家的孩子。”
李婆子被推了一下也是一愣，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是个截胡的理亏的很，便也没有和王婆子计较，而是抱着孩子面对我一脸的媚笑：“这位姑娘，你说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既然买了一个孩子，也不差再多买一个不是？”
雁绯苓就这么冷眼的看着抢着要把孩子卖给自己的王婆子和李婆子，心里闪过万千思绪。
她不懂，为何一个长辈推销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会说孩子肥胖肉多，会说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胖。
这根本就是把孩子当作可以交易的牲畜了。
把孩子当作牲畜，那生出孩子的他们又是什么？
牲畜？果然是牲畜。
和鸡鸭鱼相同的牲畜。
雁绯苓深吸一口气，收敛了脸上所展现出的所有的同情：“你们就不怕我把这孩子卖到妓院去？”
王婆子和李婆子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雁绯苓不知道她们是因为心虚，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倒是一旁抱着孩子的母亲苦笑道：“去妓院也好过被吃掉。”
“……”
雁绯苓还在犹豫思考的时候，一旁的双儿姐姐忍不住提醒道：“主子娘娘，这篇穷山恶水已经这样很久了，你救了一个，救不了其他，何必给自己徒增麻烦呢？”
双儿妹妹也迎合道：“我们之后还有很多路要走，着实不适合收养一些孩子。”
双儿姐姐又道：“而且我们姐妹也不会照顾孩子，主子娘娘也没生过孩子，如何对待这孩子才好？”
双儿妹妹也跟着补充道：“而且，此处越往里走越是贫瘠，根本就找不到可以托付孩子的富贵人家。”
刹那间，王婆子和李婆子都用充满敌意的目光去看双儿姐妹，而双儿姐妹显然就像没看到一样，仍是说着各种理由劝说着雁绯苓不要买下这两个孩子。
雁绯苓就这么冷眼看了一会儿暗潮汹涌般的内斗，然后她头也不回的对双儿姐妹说：“当年你们被逼着自相残杀的时候，也曾渴望过有人可以出现来拯救你们，对不对？”
“……”双儿姐妹沉默，似乎没想到雁绯苓会突然拿她们做对比。
不过当时被逼着自相残杀的时候那种绝望的感觉的确是被记起，那时候的确是渴望有人可以出现，拯救她们的性命。
双儿姐妹当年等到了，那个救她们的人就是唐惊屿。
所以她们愿意一辈子为了唐惊屿服务，做牛做马在所不惜。
雁绯苓自然知道这一番话会引发双儿姐妹和自己的共鸣，所以她转过头对双儿姐妹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你们等到了那个救你们的人，我又怎么能给他丢人呢？”
说罢，雁绯苓再次转过身，对眼巴巴的看着她的两个婆子道：“两位婆婆，你们去把全村的人都集中起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两个婆子都是愣了一下，最后还是李婆子试探性的问道：“姑娘是要买更多的孩子？”
雁绯苓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不只是要买孩子，我还要买下你们这里所有人。”
王婆子惊呆了，似乎想不到自己这个老婆子哪里值得买卖了，只能干巴巴的说：“姑娘也太有钱了。”
雁绯苓也不管这两个婆子心里想什么，便很干脆的说：“若是想我买下你的孩子，让你们以后衣食无忧，那便听我的话。”
这两个老婆子一听，这可不是卖孩子的问题了，是衣食无忧的问题了，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老婆子我现在就去叫人，现在就去叫人。”
等着俩个婆子跑远了，雁绯苓方才对那个孩子的母亲柔声道：“这位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这衣衫破烂的女子抱着孩子柔柔的对雁绯苓俯身：“奴家王李氏。”
雁绯苓叹了口气，轻声道：“抱着你的孩子，抱住了就不要放手了。”
王李氏对雁绯苓感激的笑了，不管结局是什么，但至少现在可以确定，孩子是不会像牲畜一样被吃掉了。
“主子娘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此时此刻，双儿姐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她们本以为雁绯苓最多就是买下这对孩子，现在看起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情况。
雁绯苓自然没有隐瞒双儿姐妹的打算，便很直接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知道为何东华国的人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辱荒芜之北的人吗？”
“……”双儿姐妹不说话，这种政治问题她们是说不清楚的。
雁绯苓本来也没指望双儿姐妹能给出什么靠谱的答案，而是选择了自问自答：“因为荒芜之北的部落都分散开，没有强大的战斗力，也不团结，更是因为贫瘠……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可以作战的兵器呢？”
双儿姐妹似懂非懂，但却也明白雁绯苓的做法并非是意气用事，也并非因为怜悯而一时冲动，如今看起来，倒是自有主张的样子。
不过归根结底，双儿姐妹到底是属下，就算心里有不满可以说出来，也不能真的去阻止什么，如今雁绯苓这番自有想法的样子，也多少让她们安心了些许。
雁绯苓看了一眼天空，又看了一眼这黑土地，笑道：“既然已经来到了此处，那这里便是我的……这边防之地，还是要看重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