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绯苓本以为殷策在意的是她不能按照约定帮公孙家平反这件事，谁知道，最后殷策在意的，却是她雁绯苓是不是爱上了唐惊屿这档子事儿。
雁绯苓就这样被殷策质问的一愣一愣的，硬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当然，雁绯苓也觉得殷策的质问简直就是无理取闹，毕竟喜欢谁，爱谁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好像和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雁绯苓本是打算拒绝回答，或者干脆就随便糊弄一下的，但奈何殷策的眼神太过于尖锐，眼眶红的让她心颤，也让她意识到，这个时候对殷策说谎，便是要成为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一般。
而雁绯苓也后知后觉的想到在她出嫁之前，殷策就曾问过她这个问题。
但是当时她回答的格外坦荡，因为那时候和唐惊屿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所以也并未去深究殷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但当她真的喜欢上唐惊屿的时候，雁绯苓便觉得殷策这个问题，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内涵了。
雁绯苓的沉默给殷策一种雁绯苓已经默认了这一切的感觉。
这让一直以来努力压抑着自己情绪的殷策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这么降临了。
于是，殷策眼中含着怒意问道：“嫡长公主这段时间的表现下官看的清楚，怕是早就已经忘记了初衷……也早就忘记了嫡长公主对下官的承诺，更是忘记了那一次醉酒……”
“我……”雁绯苓整个人都懵了，信息量太大，她的大脑简直就是要停机了。
初衷什么的可以理解，就是说嫁给唐惊屿，等唐惊屿当上皇帝就回到南雁国的协议。
而对他殷策的承诺也可以理解，就是之前一直说的给公孙家平反的事情。
但是那次醉酒什么的……
雁绯苓忍不住去想，这个身体的原主是不是喝醉的时候对殷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难道说，这就是原著里的嫡长公主雁绯苓就算做了那么多的错事，这位叫做殷策的书生还不离不弃的根本原因？
但是也不对啊，她这身子在和唐惊屿发生关系之前可是个处子，没道理会对殷策做什么不该做的？
看雁绯苓一脸的震惊和迷茫，殷策的心也凉了一大截。
他阻止了试图说点什么的雁绯苓，自顾自的陈述道：“无需解释，其实早在你决定远嫁东华国而不是留在南雁国的时候，下官就该看明白的……奈何下官相信了嫡长公主的话，没有深想，反而把自己陷入了这泥沼之中无法脱身，正如父亲所说，远离皇族远离官场才能远离是非。”
“够了。”眼看着殷策越说越夸张，雁绯苓阻止了殷策越来越夸张的怨念之言，好像她雁绯苓对殷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对于雁绯苓突然发火，殷策也的确是听话的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执拗的看着雁绯苓，就像是渴望得到一个答案一样。
其实雁绯苓也很委屈，说她利用了殷策为他做事什么的，还不是因为殷策找上门来，她担心自己身份暴露才会有此作为。
假如可以，她也不希望和原本的雁绯苓的人脉有什么关系的，与其说是可以利用为自己做事，雁绯苓更是担心会暴露。
就比如说殷策今日说得这些话语，雁绯苓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都是原本的嫡长公主雁绯苓做的事情，今天却偏偏要自己来背负。
但就算这个时候，她也不能说出真相，说出自己不是你想要的那个嫡长公主雁绯苓的话语，
她也只能挑选其中最不重要的一个部分，很真挚的对殷策说：“我承认，我这样做，的确愧对了你的期待。但是你对我的期待，不过就是为你们公孙一族洗清清白而已，若是我做到了，那便是完成了我一开始的承诺了。”
“下官不明白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显然，这个答案不是殷策想要的答案。
殷策想要的，是感情上，雁绯苓能给的答案。
但雁绯苓注定给不出这样的答案，她也只能避轻就重，把殷策一直以来最在乎的事情给解决掉。
也算是用她雁绯苓自己的方式，来了解了这次的缘分。
或者说，断绝这次的缘分。
这样想着，雁绯苓很干脆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块令牌，丢给了殷策：“拿去。”
殷策接过了令牌，脸上却带着些许迷茫和不解：“这是什么？”
把这令牌丢给了殷策之后，雁绯苓也颇有如释重负之感，很过短的解释道：“在本公主出嫁前夕，皇帝弟弟担心本公主受委屈，便送了一块免死金牌给本公主，本公主本是想要在必要的时候拿来保命用的，现在送给你，你拿去南雁国找皇帝，若是公孙家族是被冤枉的，皇帝一定会给公孙家族洗白的。”
“……”殷策不说话了。
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免死金牌，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雁绯苓最后的底牌，但是她却在这个时候，毫不犹豫的给了自己。
不是因为珍视自己，却是为了摆脱。
殷策忍不住想要去问，唐惊屿对于你来说就那么重要，重要的你可以舍弃守护身家性命的护身符？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答案就已经不言而喻。
雁绯苓忘记了她的野心，也忘记了约定，也忘记了醉酒那一日的一切。
他殷策对于雁绯苓来说，不过是一个麻烦而已。
一个需要摆脱的，天大的麻烦。
这个认知，让殷策感觉到了无比的痛苦，连带着心里那些想要去询问的疑问，也一句话都问不出来了。
这是一个作为公孙家族仅存的男丁不能放弃的事情，也是他活着一直坚定的事情。
他不能放弃，所以他必须这样做。
但就算如此，殷策还是握着手中的这块免死金牌，忍不住问道：“既然皇上肯给你免死金牌，你若是想要回南雁国，仍是可以继续做您的嫡长公主。”
雁绯苓轻笑，眉眼之间是难以掩饰的洒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一个世人口中的乱臣贼子，自然也是只能去做一个漂泊无根的乱臣贼子……”
殷策嘴唇微动，他无比清晰的在这个时候发现，眼前的雁绯苓，和当初那个醉酒的嫡长公主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还是原来的殷策，而雁绯苓却早就不是当初的雁绯苓。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
是出嫁，还是一起去沙漠，还是怀孕？
而他殷策又是什么时候就发现了端倪却不敢面对，连带着她喜讯怀孕传出来的时候，还傻乎乎的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为了争夺皇位的一个手段，甚至连雁绯苓被囚禁在思过庵的时候，也产生了一种庆幸——一定是东华帝发现假怀孕才会被囚禁的，她一定不是给他生儿育女了。
千千万万的心路历程，在残忍的事实面前，只化作一句苍白的：“嫡长公主，您这又是何苦？”
这次的雁绯苓不再逃避，她勇敢的直视着唐惊屿的眼睛，无比认真的开口道：“正如你所说，我爱上他了，他都愿意为了我去死，我又怎么能不和他一起流浪呢。”
这个愿意为了爱情舍弃一切的样子看的殷策心都跟着颤抖了，明明已经这般落魄，但为何还能露出这种笑容。
这种仿佛得到了一切，为此而感觉到无比满足的笑容？
嫉妒和绝望在殷策的心中蔓延，但是他却无法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毕竟最开始的时候，是他殷策……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她出嫁的时候，也没有说。
所有的不甘心，最后却只是化作了一具忠告：“可是，北郡王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这次他让下官来捉拿你们，日后也会派遣更加凶恶的追兵而来。”
“追兵虽是凶猛，但本公主也不是吃素的，若是当真走投无路……”雁绯苓仍是一副全然洒脱的骄傲样子：“这山崖本公主已经跳了一次，还会差第二次不成？”
殷策微怔，良久却拱手笑道：“下官告辞，祝公主接下来，一路平安。”
雁绯苓也笑，便是笑着走了下去：“也祝你早日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