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赶路的过程中,江湖人士和养尊处优大老爷的差距很显然就拉开了。
断无卓在不死门中地位不低,吃衣住行无一怠慢,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有风尘仆仆露宿野外赶路的经历。
朱温这次反应迅速,命令封闭城门全城搜捕,他免不了狼狈,但也不至于难看。
秦业就不行了,咬紧牙关赶路,中途也忍不住气喘吁吁休息再继续前行,看得断无卓嫌弃不已。
断无神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把目光投向半路赶来的残余的暗卫:“你们就不能背着你们主子行动么?”
暗卫头子表情僵硬,欲言又止,看了眼秦业又很快低下了头。
人的行为是会传染的,断无卓也看了眼秦业。
恩……几乎是暗卫身形的三倍,几乎是下意识地,先前庙里惠惠的形容跳入了他的脑海,肉包子……
断无卓:“……”
秦业浑然不知地擦了把汗,对上神情诡异的断无卓心中那根弦一紧,还以为是有埋伏,左顾右盼确认无事,他心里暗骂一声:毛头小子!莫名其妙!如果不是结盟需要,他真想把断无卓甩开!
一时间双方看着彼此心里都有些嘀咕。
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到城外赵将军的大营。
前去侦查的暗卫回来了,恭恭敬敬跪在秦业面前复命:“禀告大人,前面没有埋伏,再行半个时辰就能抵达大营了。”
秦业颔首,沉声嘱咐:“走,加快速度!”
……
朝上吵得不可开交,大多是反对天子决意随皇后而去,而契丹可汗监国。
老狐狸们都有些自己的门道,当然知道些许惠惠昏睡不醒的消息,在他们看来对方分明是剩最后一口气还撑着,鬼知道什么时候就仙去,偏偏皇帝还死心眼地要殉情,他们那是舌根发苦。
但腹诽归腹诽,惠惠册封为皇后一事反而没有人提及——朝臣以直谏为美德,但明眼往皇帝枪口上撞又是另一回事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啊!
他们又不是不怕死的户国维!如今没了固执的户国维站出来说话,他们可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朱温心意已决,随便大殿上每天吵成菜市场了也毫不动摇,明摆着一副你随便讲但我不想听的态度。
今日也是如此,可早朝进行了一半,殿外突然冲进来一个侍卫,险些撞倒了谏官。
朱温皱起了眉头,心中一跳,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吵闹的声音渐渐降低,部分人把不满的视线投向闯入者,还没等人出声斥责,那侍卫已经伏倒在地,声音高得有些变调,像是猛地拨弄绷得极紧的琴弦:“报!赵澜将军带着大批士兵攻打过来,城门已经及时封闭!”
众人安静下来,这才听到殿外遥遥传来的杂乱钟声,正是应和了侍卫通报的内容。
赵澜?!
大奉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曾经追随朱温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大将军!
秦业!
朱温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和谁有关,一甩袖子猛地站起,脸色十分难看。
他的动作像是开启了什么的开关,文武百官炸开了锅,一时间竟听不清在说什么。
朱温此刻头晕得厉害,但又几乎是令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冷静,他想:这多像啊。多像是多年前的那一天啊,钟声震耳,城门破了,宫门也破了,他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内延续的战火也是头晕得厉害,又莫名觉得悲哀。
他在那天坐上龙椅,也在那一天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人。
惠惠的面孔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突然就清醒了。
奏折被狠狠掷在地,一声脆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朱温收敛了那一瞬间流露出的脆弱情绪,又恢复了一个帝王该有的样子,他冷声安排武官们出列,带领精兵把守住两个城门,又让几个文官安排百姓避难,最后他把目光投向陆白。
“陆白,皇宫就交给你了。”他眼神复杂,嘴唇微动,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说,“……保护好她。”
陆白悚然,差点忘了上朝时不能直视圣上的规矩,想要抬头看看他的表情,最后还是咬着牙关说:“微臣领命!”
朱温闭了闭眼,继续说:“朕会亲自领兵守住城墙。”又喝令,“退朝!德用,伺候朕穿盔甲!”
此言一出,不光是德用身子一颤,在场几个文官已经失声阻止:“陛下,不可啊!”
朱温已经匆匆起身了,闻言震怒:“朕不可,难道你们可?!”
出声的文官们吓得噗通跪下,颤抖着嘴唇,再也不敢多言。
一群饭桶!成天就只会叭叭叭地说这不行,那不行,真到了需要他们的时候,没有一个派的上用场的!
……
大秦的早朝从卯时开始,此时天还昏昏黑着,黯淡的弯月隐没在云中,淡淡的荧光照不亮朱温眼前的路,德用提着盏宫灯落后他几步照明,脚步声回响在每个人耳中,没人敢说一句话。
惠惠醒来的时候,外面很吵。
她恍恍惚惚看着纱幔,险些以为自己又被带到了新的地方,等她缓过来,慢慢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原来还在熟悉的宫殿中。
只是很奇怪的,她身边没有宫人伺候,皇宫内向来肃静,又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的?
她正想一探究竟,就看见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匆匆推门进来,他已经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软甲,表情肃然,却在看见她时柔软了片刻,但又很快恢复镇定,眸中流露出惊喜:“惠惠,你醒了?!”
惠惠呆了呆,想下床:“陆大哥。”
他伸手阻止她,加快语速嘱咐道:“你先好好休养,别出去。”
发生了什么?脑中恍惚闪过一个念头,惠惠心惊,却不敢细想。
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在说话。
“皇上……不能跑!”
“谁都不许跑!城还没破!皇上亲自去了战场,今天谁敢先跑了,我德用第一个不同意!”
……
惠惠侧耳听见了许多,忽然明白过来,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朱温呢?”她抓了抓被子,语气不对劲。
陆白看着她焦急的面孔,心头一苦,心想我又是何必呢,却又不敢真正告诉惠惠对方的行踪,如果知道实情,她一定不会老实呆在这的,于是改口道:“皇上……正在处理政事,你乖乖呆在这里就好。”
这蹩脚的谎言没有欺骗到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惠惠手一软,险些滚下软榻,她紧紧盯着陆白追问:“我不信,朱温呢?陆大哥……”
她刚刚才苏醒,还有点使不上力气,声音微哑,拖长尾音时软软的,带上了一点恳求的意味。
当然,如果这招都不管用的话,她就要使用终极招数了。惠惠心想。
陆白眉心一跳:“皇上……在处理政事……现在很忙。”
惠惠:“陆大哥……”
陆白:“真的在处理政事。”
惠惠:“陆大哥!”
陆白:“……”
惠惠:“陆大哥——”
陆白:“……皇上带兵守城去了。”他垂死挣扎,补充,“临走前,他交代了我要保护好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离开的。”
惠惠心中最坏的猜想成了真,即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听见这回事,仍旧免不了震惊,小脸煞白。
她确实想过朱温或许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却没想到情形已经危机如此,惠惠被那简单四个字中透露的极大信息量镇住了。
她心乱如麻,抓住陆白的袖子追问:“是叛军?谁带的兵?怎么会这么快?!”
洛阳城,要第二次被攻破了么?
想到曾经的长安城,惠惠心中巨痛,她比谁都了解城破人亡的痛苦。
守在门外的侍卫不敢入殿,提高声音提醒陆白该走了。
陆白深吸一口气,缓缓从她手中抽走袖子,紧盯着她的眼睛嘱咐:“不要离开,我会保护你的。”
在最后他终于得以说出这句话,却无法告诉她这份心意并不是出于任何人的指示。
惠惠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这时不用贫,奇异地在他不算安慰的安慰中稳定了心神,然而一个念头却愈发清晰,她出声阻止陆白离开:“陆大哥,我要去前线。”
陆白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惠惠点头:“知道,我想去前线……我想去找朱温。”顿了顿,又严肃补充,“也不仅仅是为了他,更是为了整个洛阳城的百姓。”
陆白果断道:“我不会让你去的!”
“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不得不去!”惠惠坚定道,“若是没有我这个前朝公主的存在,他们也不会如此嚣张,洛阳城也断不会陷入如今水深火热的局面!”
“可即便没有你,该发生的依然会发生。”陆白说。
“但是有了我,这种局面却提前了,不是吗?”惠惠反问。
陆白被她几句话堵住:“……不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去前线的,你留在宫里,宫里现在才是最安全的。”
“若是城破了,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
“……”
惠惠又道:“陆大哥,昔日长安城破,我便是在深宫之中失去的记忆,彼时整个皇宫哀鸿四野,大火烧的天边都是血红血红的……那时的我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站出来,可今日的我,身为前朝的公主,至少有一点资格劝说叛军吧?”
陆白听了她口中所言,神色微微一动,不仅仅是为之动容,更是因为他听见了她曾经在长安城破那日遭遇的一切……
他不想再让那种事情第二次发生,也不想让她再遭遇那种痛苦。
“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全,但是这个时候,并没有哪里是真正安全的,与其这么躲躲藏藏,倒不如正面面对,或许以我前朝公主的身份还有劝降叛军的可能性。”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不论怎么说,总比没有好。
“再者说了……”惠惠眸色暗淡,随即敛起神色,轻轻一笑道,“我此时早已身中剧毒,解药至今没有拿到,若是城破了,叛军大举入侵,那我更不可能拿到解药了,到那时也是一条死路,此时拼一拼,还有可能从对方手里抢到解药,对吗?”
陆白为之一振。
……
与此同时,丞相府中,户国维夫人早已收拾好细软,准备带着女儿先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阵,谁知一推开门却发现房中空无一人。
突如其来的战事,加上丞相千金的失踪,两件事加起来,导致整个丞相府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户国维和户夫人都快找疯了,仍然不见户薇的半点踪影。
户夫人当场就崩溃了,捶着户国维大哭特哭起来。
户国维派人去找户薇,很快就有人说看见小姐跟着皇上的军队偷偷跑了,已经有人在城楼上看见小姐混进了战场!
户国维当即大惊。
户夫人眼泪都停住了,不可置信地喃喃:“怎么会,怎么会去那里……”说着说着,户夫人再次崩溃大哭起来,“我的儿啊!你怎么就不要为娘了!老爷,老爷你快派人把我们女儿接回来啊!”
不用她说,户国维也会这么做,户薇可是他唯一的女儿!
……
洛阳地方首领清点了一队士兵奔向城楼。
一队人马策马行过街道,扬起阵阵灰尘。
远远的,士兵扬声大喊:“援兵到——开城门——”
随着士兵越来越近,城门终于缓缓拉开,一队士兵们纷纷策马而出,马队越过城门那一刹那,所有士兵瞬间抽出腰间的长剑,直直指向天空,豪气冲天大声道:“保护皇上——保护洛阳城——!”
“保护皇上——!”
“保护洛阳城——!”
……
城门外正手持长剑奋力厮杀的朱温远远便听见了这些声音,胸中顿时涌起一阵暖烫的热血。
户国维恰在这时赶到城门口,不顾众人阻拦,推开层层士兵,满心焦急地跑出了城,混进了战场之中。
“薇儿——”
“薇儿你在哪儿——”
户国维老胳膊老腿的,行动不便,好在有随身的侍卫能替他挡住一二。
“大人,大人,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赶快回去!”
户国维却完全没有听见,他满心满眼都是户薇。
户薇失踪了几个月,回来便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他心中早就充满了愧疚与悔恨,此时,他只想将这个宝贝女儿带回家,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就算是要了他这条老命,他也心甘情愿!
忽然,户国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户薇就在城墙脚,她心智全失,在她看来,眼前这些就像是木偶戏,她蹲在墙角,边看大家打仗边拍手咯咯笑。
或许士兵们都心存最后的仁善,没有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动手,许多人都忽略了她。
“薇儿——!”
户国维看见她,低哑地嘶吼,蹒跚着向城墙跑去,侍卫们艰难替他开道。
户国维好不容易才跑到户薇身边,户薇茫然抬头,开心一笑:“爹爹!”
她认得他,他对自己很好。
从不死门回来后,户薇没多久便能够开口说话了,毕竟断无卓不在,没人能够再喂她哑药了。
户国维老泪纵横,用力将她抱进怀里,一边哽咽,一边安慰她:“薇儿不怕,爹爹带你回家,爹爹带你回家……”
侍卫们早在来的一路上被杀得只剩三四个,户国维拉着户薇踉跄着朝城门逃,他们身上都是血。
户薇边往城门的方向跑,边回头看向战场中心那名身穿盔甲的男子。
男子容貌俊美,手持长剑,威武凛然,侧颜如刀,脸颊上却沾着点点鲜血,周身带着浓浓的戾气。
户薇迷茫地跟着户国维跑,突然看见有人拿刀刺向朱温,她尖叫一声,甩开户国维的手就要往回跑。
这时,叛军举起刀对着她的脑袋砍下去。
“薇儿——!!!”
户国维嘶吼,奋不顾身扑过去将户薇护在身下。
叛军手起刀落,鲜血溅了满面。
……
城门楼高大巍峨,楼顶的风猎猎作响。
身穿盔甲的少女带着满身的决绝,一步步登上城楼。
“都住手——”
少女束着长发,立在城楼之上,盔甲沉重,身形纤瘦,仿佛再来一阵风便能将她吹下来。
朱温看见了她,吓得手里的剑险些没握住。
“惠惠!”他喊,“你给朕下去!”
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四散飞舞,朱温心惊胆战,连剑都快拿不住。
渐渐地,战斗中的人全都看见了城楼之上的那名女子,手中的动作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惠惠暗暗拉了拉盔甲,免得坠下去,到时候就很丢人了。
登上城楼之前,她听见城墙之外传来一波波的嘶吼声,刀枪剑戟的碰撞声,生死之间的悲凉哀嚎声。
这就是战争,用万条人命堆砌而成的,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搞战争,就不怕晚上做梦的时候那些无辜枉死的人们回来找他们谈人生吗?
惠惠站在城楼顶上,俯视着城楼之下的所有人。
城外伏尸百万,血流漂杵,一眼望去堪称触目惊心。
惠惠按下心中的悲苦,喉咙发紧。
她大声开口——
“我!是桓朝的信都公主!也是桓朝存在于世的最后一位公主!”
她的声音本不应该传进所有人耳朵里,但她身后有好些江湖中人,以陆白为首,所有人都在用内力替她将声音传出去。
朱温在下面看得胆战心惊,只恨不得用剑戳着陆白脑袋骂他违抗皇命还要不要命了!
惠惠一言既出,城内外纷纷陷入寂静之中,片刻后,才陆陆续续响起众人的窃窃私语。
“信都公主?”
“是那位信都公主?!”
“公主居然还活着?!”
“公主——”
……
惠惠听见大家喊她的称号,心中五味杂陈,她闭了闭眼,接着道:“除此之外,我还是你们口中的红豆先生!我知道你们都不信,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们真相!”
“当初的红豆先生曾有两人,真正的红豆先生曾是我的师父!若是你们不信,大可以听听我现在的声音!”
惠惠刻意换了一副嗓音,楼下听过红豆先生说话的众人纷纷变了脸色,谁都没想到信都公主竟然还是名动天下的红豆先生!
最后一些还在厮杀的士兵们也不由自主停下,不约而同抬头望向城墙。
城楼可真高啊,他们只能仰视着那人。
“我想你们还知道,我不仅仅只有信都公主和红豆这两个身份,我亦是大奉的福使!并且差一点就当上大奉的皇后!”
最后一句话惊起满城哗然。
是啊,是啊。
“既然你是桓朝公主,又为何要背叛你自己的国家!”城楼之下有叛军愤怒质问,带起一众质疑之声。
“我并不曾背叛过我的国家!”惠惠愤声道,“我不曾杀过桓朝的任何一个人,也不曾伤害过桓朝的任何一名百姓,更不曾带领叛军攻打桓朝!桓朝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子民,我都极为珍视!反而是你们,身为大奉的子民和士兵,却犹如叛军!身为大奉的子民,你们却以刀剑对着自己的国家!这座城中或许还有你们的爹娘长辈,你们这是在用刀往他们心口上戳!”
城下之人哑口无言。
“我且问你们一句,身为的大奉子民,你们究竟是为谁而战?!”惠惠抬起头,任由风将她的头发吹散。
“我们自然是为了大奉而战!”
“为了大奉的和平安定!”
……
惠惠突然冷下嗓音,字字如针,冷声质问:“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你们的大奉如今是什么样子!看看你们的周围,有多少无辜的将士死在这场无谓的战争中?!城中又有多少家庭因为你们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今日之前,大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走在洛阳大街上甚至都不用担心被偷钱!晚上睡觉家家户户更是不用锁门!那才是真正的和平安定!更是百姓民心所向!”
“而你们现在又在做什么?!用你们的刀剑刺穿你们战友的心脏!你们的脸上沾染上战友滚烫的鲜血!”
“更有甚者,你和你对面正在厮杀的人还可能留着同一宗族的鲜血!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和平安定?!这就是你们希望的万民所想?!”
“你们口口声声说着要和平,口口声声说着为了大奉而战,可如今,造成这般局面究竟是谁?!你们不妨回答我,究竟是谁?!”
底下无人应答。
许久之后,洛阳城的士兵们才低低憎恶起来。
“是你们。”
“是你们先来攻打我们的洛阳城!”
“我们难道还不够和平安定吗?!我都两年没有上过战场了!”
“如果不是你们,我今天也不会流血受伤!我哥哥也不会死!”
……
谁都没有看见,城楼一角,有个痴傻的女子怀中抱着一具温热的尸体,泪流满面,身上的白裙变成红裙。
“爹……”
女子空洞涣散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眼中含着晶莹泪水,摇摇欲坠。
“爹!”她用力摇晃怀中人,嘶哑大喊。
悲伤的情绪很快传染给附近的人,大家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起来,纷纷松掉手中的刀剑。
户薇抱着户国维开始变凉的尸体,痛不欲生。
“薇儿……爹这一辈子忠心为国……可唯独在……保护你这件事上,爹做了一件……最大的错事……”
“薇儿……皇上答应了爹……不追究你的过错……爹太自私了,爹该死……爹也算是死得其所……”
“薇儿……好好活着……好好……活……”
户薇突然捂住脑袋,痛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