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她就知道，唐慕染的脸是在边疆的时候被敌人用火烧伤的。
迄今已近十年了。
因为这道疤痕，她没有闺中好友，更没有谈心的对象，甚至连从小定亲的未婚夫，也被人抢走。
她拿着镜子，看着镜中难看的自己，放下后望向叶蓁，低声道：“麻烦你了。”
她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对脸产生新的期待。
“好。”叶蓁点头，“闭上眼睛。”
叶蓁接过灵玉送过来的热水，用毛巾轻轻打湿，敷在唐慕染的脸上。
温热偏烫的毛巾，让唐慕染十分舒服。
本来，她的内心就是糙汉子，喜欢高盐高热量的东西。
如此三次，叶蓁便看到唐慕染脸上的死皮渐渐出现破绽。
这种死皮比一般的死皮更加难剔除，用一句俗语，面具戴久了，若是想摘下来，除非伤筋动骨扒皮。
前者是真真实实的脸皮，后者关注更多的是寓意。
所以，真正的死皮若是在脸上呆久了，想要拔下来，也很难，甚至很疼。
放下毛巾，叶蓁开口：“镊子给我。”
接过镊子，她便将那起了一点白色气泡戳了一个洞，顺道还看了一眼唐慕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
唐慕染摇头：“不疼，就是有一种撕扯的感觉。”
“好，如果疼了，你就告诉我。”叶蓁开口，手却没有停下来，轻轻将死皮撕开，露出里面鲜红色的肉。
许是因为刚受伤的时候没有清理到位，死皮里面的肉竟然十分鲜艳，朱红色的，甚至上头还有一些黑色的小点点。
“当时你在边疆，唐大将军没有给你请大夫吗？”叶蓁皱眉，她从来没有见过石子在人的皮肤里，呆了十年之久！
“请了，是山脚下的赤脚医生，那个时候边疆实在是太苦了，士兵们连肚子都填不饱，父亲又怎么会有闲钱给我治脸呢？所以就用草药敷了一下。”
“原来如此，是我没有考虑到当时的状况。”叶蓁道歉，语气也微微软了起来。
“嘶——疼……”当叶蓁在用力的时候，软塌上的唐慕染皱起眉头，轻声开口。
“现在疼了吗？”叶蓁皱眉，望着脸上的伤口，才扯了这么一点点，竟然就出血了，看来自己思考的果然没错，“你等一下。”
给她止了血，叶蓁连忙拿出麻沸散，轻轻的洒在唐慕染的伤口上。
“可能有一点麻，不过这是正常反应。”她开口。
“好。”唐慕染点头后，便闭上了眼睛。
一刻钟后，叶蓁用镊子轻轻戳了唐慕染的脸蛋，低声问道：“有感觉吗？疼吗？”
唐慕染摇头：“不疼。”
“那就好。”叶蓁低头，继续给她清除死皮。
旁边的看客们，大多是好奇叶蓁怎么样治脸的，看到这样的场景，脸都白了。
只见叶蓁直接将她的死皮揭了开来，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那身手果断的，不像是在揭人皮，更像是在剥板栗的皮。
“不疼的，对吧。”叶蓁开口问道。
“不疼。”
得了答案，叶蓁继续。
“这揭了皮怎么会没有一点血呀？”这时，一位看客惊讶开口。
众人也注意到了。
“对啊！半个巴掌一样大的皮给揭了，竟然还没有血，实在是太奇怪了。”
这个静女知道，她低声反问：“你用石头砸你的手指盖，揭了手指盖后会流血吗？”
“这个我知道！”其中一姑娘开口，“肯定不会流血，因为那个血已经结成块了，所以揭了手指头的盖也不会流血！”
“那不就得了。”静女幽幽开口，知道这个原理还有什么奇怪的呀！
叶蓁听后，开口道：“的确是这个理，因为赤脚医生不懂，以为必须要这张皮，所以他硬生生的将皮包扎了进去，甚至没有将皮里面的小沙粒弄出来，才会导致唐小姐的脸伤疤中带着星星点点的凸出。”
说完，她便望向唐慕染的脸。
去掉死皮的伤疤现在就像一块煮熟的肉，红红的，上头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子。
现在是时候将这些石子全部夹出来了。
叶蓁拿起镊子，慢慢的靠近，当它夹住石子往外拔的时候，软塌上的唐慕染身体一抖。
“怎么了，疼吗？”叶蓁连忙问道。
唐慕染回答：“不疼，就是有点感觉了。”
“看样子这个沙粒长到肉里面了。”叶蓁皱眉，“如果很疼，你就叫出来。”
长到肉里面的沙子，想要拔出来，定然不似揭皮那样轻松。
好歹人家也是跟肉称兄道弟十年了，想要轻易分别，哪有那么轻松啊！
只是叶蓁用镊子拔出来，唐慕染也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并没有叫出声音来。
奇怪的是，她们都以为肉底下会有很大一截的，拔出来后也没有很大，反而普普通通。
“你刚才为什么哼了一声？”叶蓁疑惑问道。
唐慕染尴尬一笑：“有点酸涩……”
叶蓁：……
慢慢清理，叶蓁的眼睛都要看花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前前后后竟然拔出了二十多颗沙粒。
真没有想到，半个巴掌大的地方，竟然可以隐藏那么多沙粒。
这是最后一个了。
叶蓁揉了揉眼睛，用镊子快准狠的夹住那小小的沙粒，那么小一颗，拔出来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但是出于做事的严谨性，叶蓁动手还是轻慢很多。
只是，她刚开始拔，软塌上的唐慕染青嘶一声，低声道：“有点疼。”
“疼？”叶蓁疑惑，停下手，“很疼吗？”
“是的，就像我小时候拔牙一样疼。”
牙齿长在肉里，压根甚至比牙齿上半部分还要长，这说明唐慕染伤疤内看似那么小的沙粒，实际上势力很庞大啊！
这就有点不好办了。
她是给唐慕染用了麻沸散的，局部已经麻痹了，而石子显然不在麻痹区域。
这要是贸然拔出来，恐怕既会流血，还会出现一个大洞吧！
“灵玉，你去拿一些晒干净的棉花过来，还有纱布。”叶蓁吩咐道。
“哦，好！”
接过灵玉递过来的棉花和纱布，叶蓁将他们放在木盒子中，转身对着唐慕染道：“伤口已经处理到这一步了，断没有退缩的余地，你且忍一忍，咬紧牙关，我快速的拔出来可好？”
“好，我准备好了，你开始吧！”唐慕染开口。
“嗯。”叶蓁点头，重新拿起镊子，夹准沙粒，轻轻用力夹住，随后飞快一拔，将沙粒拖了出来。
乖乖！
这哪里是沙粒呀！
这分明是小拇指甲盖大小的石子了呀！
“赶紧止血。”叶蓁立刻用棉花压住流血不止的窗口，问静女道，“你身上可有金疮药？”
“有。”静女递了过来。
叶蓁打开金疮药的塞子，拿起棉花，洒在唐慕染的伤口上。
顿时，唐慕染紧皱的眉头松了下来。
叶蓁还了一个新的棉花敷在上面，然后叫灵玉把纱布剪成小片小片的，覆盖在棉花上，又用胶带纸给稳稳的固定住。
“好了。”叶蓁松了口气，她将最后一个大的沙粒丢到银盘子当中，果然，它是所有沙粒中个头最大的。
“这样就好了吗？”围观的人问道。
“第一步算是完成啦！”叶蓁轻笑，转头发现唐慕染起来了，笑着将银盘子递到她的面前，“看看，这些都是从你脸上抠出来的，上头还带着你的血肉，热乎着呢！”
唐慕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