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落,说的尉迟恭眼中倏亮,回转身看向李唐秦王的面目上不掩敬佩和释然。
高岩密厚处,巨大的山崖如要直堕入地狱的恶灵,已蛰伏了两日,此刻褐瞳中一片冷锐,陡然下令道:“是时候了”——一声夜鸟的叫声就此滑过林子,数十道人影着夜行衣从暗林中飞速穿过,逼近山脚下的唐营。
或是天佑,数月的炎日干旱,这短短两日,这雨却是时骤时缓,迫的李世民行不出数十里便又原地扎营,更听说李渊派出太子建成在潼关亲迎李世民得胜回隆,而李世民为了不让李建成以太子之尊久候,今早已亲带数百亲兵赶赴潼关。
李世民若不在,他救窦建德的可能岂非又多了几分!……如此想着,黑暗中,褐瞳锐光又起,人已鹞子般从掩身的巨石后翻出!
“谁?”眼见可疑暗影逼近,唐军行辕一处角楼上的士兵才发一声,已被骤来的刀影切断喉咙,另一名士兵尚未警觉,已被身后之人扼住喉咙,拖进暗处。
四周一片死寂。
月光下,几道黑影迅即逼近营中一处帐篷,身手敏捷的解决门口守卫后破帐而入。
帐内一片昏暗,并未燃灯,账中并排停了两辆囚车,即便是休憩时刻,曾经枭雄一方的夏王窦建德和大郑王王世充一遭被虏,仍被关押在囚车内,只是此刻去了手镣,脚镣。
骤然看清楚窦建德身形萧条,乱发覆面,形容落魄不堪,来人心中一恸,喊出一声“义父!”已噗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双手却不曾停留,迅即挥刃斩断囚车木栅,悔道:“是孩儿来晚了!”
囚车中,曾经的河北王痛苦的摇了摇头,片刻扶上义子此时递来的手臂,蹒跚的从囚车中爬出,身形艰难:“你来了……就好!”那最后一个好字话音未落,蓦地手腕一翻,却是一道寒光直扑义子的胸前要害而去。
“嗤”,短刀入胸,搅出血肉外翻,鲜血涌出,大夏的将军闷哼一声,后退几步坐倒,双目中不能置信。
“夏王?……”横生的变故,身后数人一时惊住,眼见跌伏在地的刘黑闼忽的反手一刃急如闪电,已削断了“窦建德”的脖子,低叱道:“是计,快撤!”
那颗被砍断的头颅此刻溅着热血咕噜噜滚到众人面前,众人才看清这哪是什么窦建德,另一边,“王世充”眼见败露,已自行从囚车中逃出,而方才还安静的蹊跷的唐营,片刻间已是营火大振,无数唐营士兵已从四面涌了过来,将这个大帐铁桶般的围的水泄不通。
“刘黑闼,秦王知你今次必来送死,早候在此间,就不远去河北取你性命了!”帐外,唐营中一名骁骑这刻策马而来,高踞在马背上远远喊出,正是李世民身边最得力的大将尉迟恭。
亡夏将军的眼神倏冷,倏忽更寒意暴涨,顾不得胸前创伤,手中长刀已飓风般舞出帐外,将挡在身前的几个李唐士兵瞬息砍杀在地。“走!”他爆喝一声,手中长刀不停,所到之处,血光四溅。
而唐营的箭雨随即如幕落下,此次跟随他而来的二十多个兄弟顷刻间便死了大半,只余少数几个随他冲出了四面包围。
这数几人本不足为患,但此刻既知是陷阱,便是背水一战,也是杀红了眼,唐军士兵虽然众多,不妨这几人垂死挣扎,一时之间不能悉数近他们的身侧,眼见着区区几个人就要杀出一条血路,忽听身后一声断喝:“刘黑闼,休要跑!”却是尉迟恭驾马持枪追击而来。
“刘大哥!”几人俱是担忧喊道。
尉迟恭天生神力,从无败绩,若是沙场之上,刘黑闼或尚可与他盘旋一时,但此刻身上早已受创,岂能有半分活命机会?
“快走!”亡夏将军眼中寒芒无端更甚,断后护住这几人,待回身,眼见一杆长枪夹带凌厉之势横空刺往眉心而来,提起手中长刀拾步便迎了上去,尉迟恭双目尽赤:“刘黑闼,速速投降,我饶你不死!”枪头一转,便直夺他心窝之间。
这一枪几乎又要被对面之人堪堪避过,谁知尉迟恭的长枪却已使的出神入化,迎风一抖,竟右上再移三分,直取他项颈而去。……刘黑闼暗惊之下拔后几尺,饶是如此,枪头已滑过他颈侧,颈间顿时鲜血涔出。
“还不受死!”唐的前锋大将从来所向披靡,此刻愈战愈勇,眼见又是一槊递出,便可直取面前这人性命,忽的身边唐营一处火光冲天漫起,四处惊呼,更有人远远向他高声疾报:“将军,营里走了水……快去救火!”
尉迟敬德念及李世民临去潼关前所命,心神不妨一下岔开,夺命的一槊竟再度被眼前这重伤之余的夏将硬生生的扛过,于马上居高错目遥遥回望一眼,只见不过短时,这番风助那火势,竟已连营烧着数个营帐,士兵四散仓惶,眼前场面便有些混乱不堪。
他手中的长槊不得已稍缓,对身边士兵叱道:“速去救火!”只这样一个回头,待收回心神,方才还伏倒在马前的旧夏将军却早已消失了踪迹!
尉迟恭那对阔目中一时燃起俱是怒焰,当即拍马往前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