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世路屈曲 我行忽见1
沧海不归2019-04-26 18:292,584

  深宫夜曲,琵琶单弦低呜如哽,殿外雨声相合,更添黯然销魂意。这凄风苦雨中,仁智宫外两个仍跪立着的人影便格外刺目……

  李渊从琴台前站起,踱步至窗前,只觉入目的满眼华丽皆成疮痍。

  他自喟不会步上文帝的老路,谁知自己的儿子也会跟杨广般欲谋逆夺位,证据确凿,李建成东宫的人自己作证,加之太子亲信杨文干果然造反。

  他此次诏李建成来,不过要试试他是不是真到了父子不认的地步,他又何尝还想再见到这个儿子!……只是元吉,窦皇后的这第三个儿子——

  他忽深叹一声,对近侍陈琳道:“召三皇子进殿!”

  陈琳喏答回应,一路往殿外走去,却在转折处叫住一个小太监悄声吩咐道:“快去请封德彝封大人!”

  珠帘层层幕幕,龙涎香从鎏金炉中缥缈而出,凝上帝王的黄袍。

  三皇子隔着两丈望向自己的父亲,仁智宫事变,只是短短几日,一向保养得当的李渊,鬓边已有霜染,脸上也多出几道深褶,一双望着自己的眼底更有深红血丝,痛苦难决。

  “父皇!”他扑通一声跪在自己的父亲面前。

  李渊低头望着一身雨水,满脸狼狈的李唐皇子直挺挺的跪在自己当前,只觉满眼萧瑟。——纵然贵为天子,掌控四方,他却无力照料好自己的儿子,否则风华正盛的这两个儿子又何至于以这副凄惶面目跪在自己面前。

  “起来吧!”他从御座上走下,亲自扶起自己的三皇子。

  “父皇……”李元吉望着父亲眼底的深痛。

  内侍呈上干巾,李渊仔细替儿子擦干面上雨水:“你们三兄弟中,历来是你最让我安心,你做的也一直都很好,然既已到了今天,为何还要——”他深深叹出一口气。

  “儿臣不敢!”三皇子不觉退开一步,重新又跪回父亲脚边:“儿臣今次如此行为,只想替大哥讨个说法,太子此举原本只是想加强亲信的力量,抗衡秦王势力!”

  皇帝顷刻垂下眼帘,有些倦,却道:“好,父皇且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替太子说清!”

  “是!”三皇子深深埋首,声音低,却极认真。

  “元吉不孝,只是以儿子的心思,父皇年事已高,大哥位居东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等父皇千秋百年之后,便可身登大宝,又何至于要就此仓促起兵,做这等即没把握,尚被后世人诟病之事?”

  李渊帝目中大震,心中一处不妨被击中:“你什么意思?”

  三皇子伏地,再度磕头:“儿臣的意思,父皇心中其实早已明白。若论功德,众兄弟之中惟二哥是首,是故大哥这些年来虽身在太子之位,却是如履薄冰,高处不胜寒,一应事务均亲身临验,兢兢业业,唯恐被人说去,这一切父皇也是看在眼中的,若说太子真要谋反,也定当精心布置,小心谋划,也不至于这么不小心就泄露风声后,还敢亲身来仁智宫领罪!”

  皇帝额头的青筋猛的暴起,目中颤抖,嘴唇哆嗦道:“你倒再说说看!”

  三皇子目中一哀:“父皇敢说这些年来,你不是一直偏袒二哥的?儿臣方才所说当真一分可信都无?”

  李渊忽阖目,似极倦怠般长叹出一口气,转身,缓缓踱向长窗,几步路,走的疲惫不堪,如履刀尖。

  窗外的风雨愈深,蓦地推开窗叶,冷雨打上他面目,似觉清醒些,又似愈加的沉沦。“你说的不错,这些年,我始终是偏袒你二哥的!”有落叶从窗外寒树上飘落,就落在他衣襟上,皇帝指尖捻起,捻起一手湿意。

  “晋阳起兵时,我曾允诺世民,若事成,便允他为太子。但战事频繁,国家初立,他要带兵在外,才将太子之位拱手让给建成,我知他心中原是难以割舍,所以诸般不肯委屈他,以至到了今日,他有问鼎储位的野心也并非全是他的错!”

  “若论文治武功,治世伟略,二哥是不二人选,但大哥在太子之位久矣,父皇也不忍掳夺,厚此薄彼,却不知正是因此,两虎相争,时至今日变乱迭生!”三皇子跪道。

  “朕的这一片苦心,怕是全枉费了!”李渊哀哀一笑,折身几步,拉起跪在地上的儿子:“你起来!”

  三皇子起身,对面,他的皇父,忽然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他,看的他后背一凛,果然:“元吉,你心中藏了很久的那些话,如今父皇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愿意讲,父皇如今我愿意一听!”大唐的皇帝似以一种温和的嗓音说出,大唐皇帝的此刻眼眸中却已另有一种犀利逼出。

  不过短短片刻,那个垂垂的老人忽然又仍褪身成为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唐君主,帝王之家,怎会有寻常侥幸?三皇子将一切看在眼中,他的确有一些话,那些话原本藏在胸口太久,但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一般永无说出口的可能。

  立在这仁智宫的大殿上,三皇子后来躬身,以臣子之礼禀道。

  “儿臣请父皇早做决断!”

  他一句话说错,不但是李建成的性命,或许自己也再难以置身事外。

  皇帝的眼中分明有精光闪过。——他扪心自问,或许一直小看了窦皇后的这个小儿子!……但这个三皇子所说的那一句话却至关紧要,并没有半分说错,是到了必须痛下决断的时候,否则与国事与人亲,都未知其害。

  大唐的皇帝忽举起自己的一只手,又举起自己的另一只手……两两相看!

  ——左手是亲,右手也是亲,都是长成他的血肉相亲,无论断去任何一臂,都是疼痛难当,但……家国天下,他必须扶起一个人,摒弃另一个人。

  皇帝的脸上忽蒙上痛苦颜色,痛苦的整张脸皱成一枚风核。

  只是,在这种抉择之前,他还需另做一件事。

  重新登上高阶,临视而下,皇帝望着自己的三皇子,许久。……如今,既然这场风雨已避无可避,这把刀须得挥下去,作为这个新生帝国的皇帝,更是作为这三个儿子的父亲,他为何不选择一次将那隐藏的溃烂连根拔起。

  ——这样的痛,他只能经得起一次!

  “元吉,父皇知道,若论亲厚,你心中对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直都是不满的,但事到如今,有你两个哥哥在前,父皇只能说,你要什么,若能给你的,父皇一定成全你……至于那些不能的,你从此也就再不要挂念了!”

  他如今肯对面前的这个儿子说出的这样一句话,既是恩慈,也是最后通牒。

  鎏金炉中的龙涎香袅袅而出,却再也不能安宁仁智宫中的此刻气息。

  三皇子望着父亲的目光果然有片刻愣住,然后一分分缓缓的收回,终究突然醒悟……低垂的唇角忽抿出一丝笑意,未知是喜,或更是冷嘲,徐徐磕首:“儿臣多谢父亲恩慈!”

  许久。“儿臣自问别无它求,如今只想要的……唯一个女人而已!”三皇子开口。

  “什么,你要娶一个教坊女子为妻!”耳听着跪在当庭的皇子开口说出,皇帝手中方执起的那杆朱笔已当头砸向三皇子的面目:“皇子娶妻事关国体,朕只当你年少轻狂,这些话就当不曾听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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