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寒雪,你就是要惹朕不高兴是吗?”
这个话题,触及了他的底线,他不愿再说下去,也绝对不会放她离开。
“陛下,您喜欢民女吗?”寒雪笑着问玄启,清澈的目光认真地看着他的凤眸,等着他的答案。
玄启被这样干净的眼睛一看,不自在地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指,起身避开她的目光,“朕,不讨厌你。”
不讨厌吗?寒雪笑着接道:“那,陛下会爱上民女吗?”
玄启皱皱眉,转身看着寒雪,突然觉得她有点儿不可理喻。他已经允她无尚的荣宠,她居然跟他要心,现在又来谈爱,她真是有点贪心了。
“纳兰寒雪,你这话僭越了。”玄启冷着脸不悦道。
“陛下觉着,寒雪贪心了是吧?”寒雪不再自称民女,她不想再放低身段到尘埃里去惧怕他。
“陛下,寒雪虽然初入宫廷,可也知道,在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宠,最不该奢望的,就是爱,最不该在意的,就是心。”
玄启被寒雪有些凄凉的话语刺到,本想反驳,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因为她说的都对,他便是在这样冰冷冷的皇宫里长大的。
“平常百姓家的夫妻,心、爱、宠,这三样东西,是一体的。有心才会爱,有爱才会宠,那才是真正的温暖,真正的感动。没有心和爱的宠,不过是一场虚无的幻觉,一旦失去,便是万劫不复。寒雪是个小女子,寒雪没力量去承受那份万劫不复的煎熬,所以,宁愿从来没有得到过,也不愿失去后悲凉地活着。陛下,‘红颜未老恩先断’,这便是对后宫所有女子的诅咒。”
寒雪的这番话,将玄启堵得心口闷闷的,他好讨厌她眼里闪动着的坚定的光华,那种对信仰的执着,蓦然让他感到无力。她就像是天边的一朵云彩,干净、淡泊、捉摸不透。她只随着风自由地飘荡,而他,却不是她在等待的那阵风。她是他生命中的一个意外,他却不知,自己能不能抓住这个意外。即使他不能放手去爱一场,也是希望,有这样一个干净纯粹的女子,可以全心全意地爱他,只爱他,东方玄启。
“唉。”玄启长叹一声,眸光静静地凝望着寒雪的身影,她这副单薄的身躯,在冰凉的地面上跪久了怕是受不了的。
修长的身躯来到寒雪面前,大掌一提,将寒雪拉起,随后便弯身将她抱起走向床榻。
“陛下!”寒雪震惊地挣扎,难道说她说了这么多,他还是不放过她吗?
“别动。”玄启喝止了她乱动的手脚,只抱着她来到床前,将她被空气浸得冰凉的身体塞进锦被里,随后,自己也掀起锦被一角,躺在了床榻外侧。
“纳兰寒雪,你说的那些,朕也许一生都无法做到。不是不愿,而是朕作为帝王,不能轻易许诺什么,更有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但是,你要的安宁,朕,许你。”
“民女,谢陛下圣恩。”
寒雪的语调有些哽咽,得到他许她一世安宁的许诺,寒雪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只觉得心中有一角坍塌下来,砸碎了心中一些美好的期待。
一世安宁,就这样吧。
“同床异梦”,大概就是描述他们二人现在的状况吧。而她纳兰寒雪,在侍寝初夜惹得龙颜大怒,还能全身而退,恐怕,古往今来,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寒雪漫无边际及地想着,迷迷糊糊便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韩征在外面请起,她这才惺忪地睁开眼,对上玄启那双漆黑深邃的凤眸。二人的鼻息近距离交缠在一起,好半晌,寒雪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不知是什么时候睡到了玄启的怀中。寝衣,还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她的身上只着了一件兜衣和亵裤,几乎半裸着睡在玄启的怀里!
寒雪惊弹着从床上坐起身来,双手抓着锦被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玄启瞧着她像受惊的小鹿一般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脸色讪讪地收回搂着她腰肢的手臂,起身将明黄色的帐幔放下。
听见玄启传唤,韩征连忙领着宫人入内伺候玄启洗漱更衣。床幔遮掩得密密实实,不知里面的人是否已经醒来。原本,妃位以下的妃嫔侍寝时,是决不能留宿过夜的,可这位新入宫的秀女却承恩到了天亮。昨夜帝君那一声怒喝,让他为侍寝的秀女捏了一把冷汗,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地上扯落的寝衣,还有昨夜女子那一声惊叫,说明陛下不仅宠幸了这名秀女,而且,方式似乎还有些粗暴。他侍奉皇帝这么多年,从没见过皇帝如此,这些看在他的眼里,不啻是皇帝的一种失常。
“陛下,留是不留?”韩征将拭脸的棉布巾递到玄启手中问。
“留。”这个字,玄启说的毫不犹豫,同时也令躺回床上闭目养神的寒雪惊得睁大了眼睛。
“留”,意味着帝君允许侍寝的妃嫔诞育他的子嗣,可是昨夜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寒雪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们都出去在外面候着。”玄启将棉巾丢还给韩征,转身走入幔帐里,俯下身,双手撑在寒雪脸侧,对上她疑惑的目光。
“纳兰寒雪,朕再给你最后一次的机会,你是要安宁地守着宫殿过日子,还是要朕的宠爱?你可要考虑好了再回答朕。”
寒雪眨眨眼,只浅笑着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寒雪谢陛下隆恩。寒雪,已经做了选择。”
玄启没料到寒雪回答的如此爽快,一瞬的怔愣后,眸底的冷漠再一次被蚀骨的寒凉代替。
本以为经过这一夜的冷静,她会改变主意,不想,她的性子比他了解的还要固执。
“好!纳兰寒雪,你,当真不错!”
玄启咬牙切齿地真起身子瞪着寒雪,“你想要的安宁,朕可以给你,但你记牢了,既已侍寝,你这辈子都是朕的女人,即便死,也要给朕死在皇宫里。”
寒雪看着玄启怒气冲冲地冷哼着拂袖而去,突然两眼一酸,好想哭。这条路,是她自己的选择,即使会在这深宫中孤老终身,她都不会去后悔。
在她看来,这入了宫的女子,都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退一步是深渊,进一步是地狱,选哪一边,都不会好过。地狱深渊,不过看谁拉一把或是推一把。现在,是她自己将自己推下了深渊吧,可至少她以后可以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不用理会宫廷里那些波云诡谲肮脏阴暗的交易。
她,该是庆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