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她派素玉去跟陛下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打听,这才知道陛下去了明华宫,是因为那吹箫的人,正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云嫔。更令她震惊的是,这近一年,陛下每日在宣政殿的偏殿批阅奏章时,都是伴着她的箫声度过的。细细算来,陛下习惯上宣政殿批阅奏章,也是在她被禁足后不久的事。原来陛下习惯的,竟然是每日有她的箫声相伴吗?可气她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因为明华宫的位置关系,住在沉香殿的她是听不见那箫声的,其他的宫殿就距离更远了。再加上无人问津也没人注意,是以,这件事在经过了一年之后,才被她无意中知道。
哼哼!好一个不动声色便能让帝王牵念在心的女子。如果她真是抱着不单纯的目的,专门用吹箫来引起陛下的注意,那么她将是这后宫中,又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而且,会是一个极为强劲的对手。
寒雪被绯容华的话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终是毫无头绪的望着绯容华,不知所谓。一年?什么一年?他喜欢听她吹箫,这个他,是指陛下吗?难道说,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她每每吹箫之时,他都听得到吗?他上宣政殿批阅奏章也是因为喜欢听她吹箫吗?可是为什么呢?这怎么可能呢?
绯容华将寒雪脸上每一个细致的表情丝毫不漏地看进眼中,她从寒雪的反应中看出她对此毫不知情,可是这并不能让她释然,反是让她忧心忡忡,眼里心里的阴霾如洪水一般涌现出来。如果她在无心之下都能牵动陛下的情绪和习惯,那么这个纳兰寒雪,将不止是强劲的对手那么简单了。
众人闻言,也个个都是面色各异,尤其是贤妃和静贵人的脸就更加的精彩纷呈,那些风起云涌的变幻,是嫉妒,是不甘,也是愤恨,更加是一种恨不得将寒雪拆吃入腹的残忍。萧皇后眯起美眸,细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女子,心中亦是暗自计量。
“好了好了。”太后连忙出声打断漂浮在空气中的刀光剑影。她在宫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什么样的风浪没有经历过呢?这些后宫妃嫔相互妒恨算计的味道,她只要一嗅,就能闻出味道。只可惜这个无辜单纯的女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陛下喜欢在哪里批阅奏章,那是陛下的事。尔等要切记‘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否则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哀家也爱莫能助。至于什么吹不吹萧的,你们在座的又有几人不会呢?别遇事总是大惊小怪的胡乱猜测。”太后不悦地堵住绯容华的话。这个萧湘,也实在是不招人待见,她也一直不喜欢这个嚣张跋扈的相府二小姐,就是不知道她耍了什么手段,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将她捧在手心里当菩萨供着。
“朕怎么一进门,就听见母后在训人。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惹朕的母后不高兴了?”
一身朝服的玄启缓步进入殿中,暖如春风的笑意勾起了妃嫔们眼中含情脉脉的期盼。玄启向太后请了安,随即只淡淡地向众人道了句“平身”,便坐到太后身边,完全将还站在殿厅中央的寒雪无视掉。
“谁敢惹朕的母后不顺心,当心朕罚她面壁。”
“呵呵,没有,哀家跟她们说笑呢。”太后慈爱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属于母亲的那种特有的温暖。
“陛下怎么连朝服也没换就过来了?”太后伸手抚平玄启衣领边的一处褶皱。
“今日下朝晚了,还没来得及换。”玄启心不在焉地扫过寒雪的脸,清晰地从她平静的眼底辨认出一抹想要脱身的迫不及待。
呵!她倒是淡定的很,看来是他白白担心一场了,怕她应付不了那些女人,这才一下朝便急匆匆地赶来了长乐宫,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儿没出息,明明昨天才撂了狠话,现在却又来瞎操心。本来还有些内疚,觉得自己不该勉强这样一个单纯美好的女子面对宫里的尔虞我诈,可一见她对他一副爱理不理毫不上心的样子,那一点儿可怜的内疚,就变成了非要驯服她的决心。
所谓“知子莫若母”,太后见玄启有意无意地望向寒雪的方向,虽然嘴上跟众人闲谈着,可这心思,明显是冲着某个人来的。
也好,这个云嫔看起来是个玲珑乖巧的孩子,这样无欲无求的女子,比起那个专横跋扈妒心深重的萧湘,更适合呆在玄启的身边,有人来分散萧湘的宠,没有什么不好。况且,她也不赞成玄启过于宠爱萧家的女子。萧家的势力已经够大了,虽然当初选箫婉为后,其中有她的原因,可她不愿萧家成为玄启皇权上的一颗毒瘤,更要杜绝外戚专政的隐患。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各自都回去吧,皇后、贤妃、绯容华、年嫔,你们四个留下陪哀家看看新衣的图样,陛下想必还没用早膳呢,今天就让云嫔陪陛下用早膳吧。”
太后扶着黎幽姑姑的手站起身来,温和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陛下……”绯容华的脸色一变,上前揪住玄启的衣袖,泪眼盈盈地望着他希望她说些什么。
不想,玄启只是拉起她的手安抚道:
“湘儿去吧,也顺便选选自己喜欢的,有看中的,朕命尚衣局赶制。”
寒雪见二人你侬我侬依依不舍的样子,总觉得是自己占了什么不该占的东西,浑身都不自在。她本想婉言拒绝,可她话还没出口,就见玄启走到她身前将她拥着往殿外走。
“不想朕当着众人的面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乖乖跟朕走。”
玄启贴着寒雪的耳边悄悄说出这句话,看在别人的眼里无疑是亲密的举动。寒雪挣脱不得,只得无视掉身后那一双双似是要将她射成蜂窝的目光,无奈地倚在玄启怀里随着他往紫宸殿而去。
再次踏进紫宸殿,这里的一切让她记忆犹深,又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想想一年前在承欢殿发生的一切,她就无法做到淡然,尤其是那个一直困扰着她的谜团。
“我……嫔妾有个疑惑,想问陛下。”
玄启见寒雪抚着左手手臂一副欲言又止羞怯不安的样子,心中对她想问的问题瞬时便明了了几分。
“可以。陪朕用过早膳,朕便回答你的问题。”玄启在宫人奉上的水盆中净了手,笑睨着寒雪,“而且,朕会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