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英慌乱的声音中夹着颤意大喝:“住手!谁敢放箭,本王先拆了他的骨头!”
玄英喝止御林军的动作,随即转向玄启,发现玄启抿紧薄唇,阴晴不定地盯着殿顶上裙裾飞扬的寒雪出神。
玄英灿若星空的眸子此时深沉一片,黑得好似深不见底的深渊寒潭。他凝着寒雪的身影,静默地看着她唇边如出尘雪莲一般干净的笑容出神。
“陛下!”玄英单膝跪在玄启面前抱拳求道:“陛下!云嫔一家对臣弟有救命之恩。请陛下放他们离开,救云嫔一命。若是云嫔有什么三长两短,臣弟这一生都不会心安的。更何况云嫔的兄长还在给太后医病。臣弟从未求过陛下什么。可这一次,臣弟求陛下了。”
玄启收回目光,缓缓看向跪在眼前的玄英,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说出两个字:
“放行。”
玄英一番恳切的话,好像冰天雪地里的暖炉,让寒雪冷透的身心一下子被温暖包裹起来,心不再冷也不再痛,他让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被所有的人遗弃。
玄英松了一口气,他抬头望向殿顶,恰好对上寒雪感激的笑容。四道目光在空中静静碰撞,玄英不仅在心中长叹一声,这个丫头,这时候也能对着他笑出来,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都退下。放他们走。”玄启推开黏在他怀里的绯容华沉声下令,眸中满是恨不得将这些黑衣人碎尸万段的狠戾之色。
“呵!姑娘,东方玄启既然肯放过我们,看来在下这份恩情欠定了。”
黑衣人有些讶异于玄启的决定,寒雪仍是一派风轻云淡毫不在意的样子。这一次,不是黑衣人承了她的恩情,而是她承了玄英的恩情。她知道玄英不会惦记着让她还恩,可是这一夜所发生的事,还有玄英对她的在乎,她都会牢牢记在心里,感激玄英一辈子。
她永远都会记得,在这个危急的夜晚,有这样一个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男子,把她的生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黑衣人劫着寒雪缓缓向离明华宫最近的宫墙退去,下面的人也随着他们而移动。只是事态发展至此,任谁都清楚,再僵持下去也不会改变什么。
待其他黑衣人全部翻墙而出,为首的黑衣人才贴在寒雪耳边,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在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说话算话,定会报答姑娘。”
随即寒雪觉到黑衣人似乎塞了什么东西到她手中。
“这枚阎罗令,姑娘收好,切莫让他人看见。倘若姑娘有一天想要在下帮忙,便将此令悬挂在京城东门外最高的牌楼下。到时,在下自会来见姑娘。”
“你就不怕我联合御林军,设计来捉你吗?”寒雪不屑地问道。
“姑娘觉得在下会怕吗?在下不才,看人的眼光一向却是不错。姑娘不是那样的人,也不会那样做。不过,这阎罗令只能用一次,姑娘要好好想想如何利用才是,可别浪费了。比如说,假如有一天姑娘想要离开皇宫,在下也能为姑娘完成心愿。告辞!”
说完,黑衣人又哈哈笑着向宫墙下的一干人说:“东方玄启,今日我一行二十人都没能取你的性命,也只能叹息天意难测,算你今日命不该绝!下一次,你可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气了!瑞王殿下,看来瑞王爷是个有情有意的好汉,倘若王爷不是姓东方,在下很愿意交王爷这个朋友。这位姑娘在下就交给王爷了,接好!”
话音一落,寒雪的腰间又是被一股内力猛地向前推去,人便似方才一般整个又向玄英飞扑过去。随即一阵烟雾骤起,黑衣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玄启和玄英见寒雪被抛了过来,双双脚下踩了轻功想去接住她。谁知玄启身形刚要跃起的一刹那,他的衣袖突然被绯容华揪住。玄启脚下一顿,就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寒雪被玄英稳稳地接在怀中。
“陛下……”
绯容华揪住玄启的衣袖,两眼泪湿地怯生唤道,柔弱无助的样子惹人怜惜。只是,玄启突然对这样的她厌恶不已。绯容华接收到玄启眸中空洞的寒冷,心中一惊,手指哆嗦了一下,不由得松开玄启的衣袖。
后来,绯容华常常在想,倘若不是这一夜她故意绊住玄启的脚步不让他去救寒雪,这个男人的恩宠也许就不会去的那么快,快得让她还来不及反应,便从云端坠落到地面上。可是,天下没有后悔药可吃。
直到最后她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男子,心中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装进了一个将会让他为之倾尽天下也在所不惜的女子。可叹她费尽心机诸多算计,只想挽回他越行越远的心,结果却是让他更加厌恶她,甚至直到她死,他都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这一连番的折腾,累的寒雪回到玉泉殿后倒头便睡,一觉就睡到第二天的晌午。这一觉是这些日子以来睡的最安稳的一觉,没有梦境,没有幻觉,就连最近总是纠缠着她的玄启那张浅笑融融的俊颜,都好似在那一夜之间被什么从她的心里剥离开去,仔细一想,发现竟是对那张笑脸有了模糊遥远的感觉。
寒雪醒过来,呆望着窗幔帐顶许久,突然便有一种恍若新生一切都看透的清明。想一想昨晚时光静好的摸样,短暂的难忘,也似乎成了上一世的记忆一般。
原来,心与心之间的距离,远近之间,亦不过是只有一步之遥罢了。
然而,玄启显然就没有她如此轻松释然的心情。
“玄英,追查刺客的事,朕便交给你和彦青去处理,务必尽快给朕一个结果。”
御书房里,一夜未睡的玄启揉着眉心,心中充斥着无限烦恼。他实在想不通,自已何时招致了他人如此深刻的仇恨,更令他心烦的,是寒雪看着他时眸中满满的失望和冷漠。
“微臣认为,那些刺客定是江湖人士,身手诡异非常,来去了无踪影,行事手段言行举止,俨然是江湖人的作派。”陆彦青深锁的眉宇比起玄启有过之而无不及。
相对于玄启和陆彦青,玄英却是一幅怡然自得的模样,连分析刺客这样重大的问题,也带着一股子特有的逍遥随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