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染还没来得及劝说寒雪几句,寒雪提了食盒一言不语转身就走,丝毫没给香染开口的机会。香染看着寒雪缓缓走回亭子里,只得咬着牙跺脚,不甘心地离开。
“你真不准备回去?”德妃浅笑着,她突然发现眼前的女子很有趣,见过胆大的,却没见过胆大到敢跟皇帝较劲的。
“不。除非他给我一个交代。”寒雪头也没抬坚定地说道。
“唉。你呀,不要太较真了,陛下毕竟是一国之君,你总是逆着他的心思,没有好处。”德妃语重心长地叹息着劝说。
“没了性命事大,没了尊严地活着事更大。我不屈服,绝不!”寒雪狠狠的咬了一口青菜,她倒要看看他东方玄启究竟可以无视她到什么地步。倘若他真不把她当回事,她也就死心了,再也不会对他抱着幻想了。
“上次在冷宫,本宫看得出陛下对你跟对别的女人是不同的,你不要太倔了,闹脾气闹得差不多,就回去吧,别弄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寒雪郁闷地看着德妃,觉得她也是个奇怪的人。按常理来讲,德妃不是该趁机讥笑她吗?怎么也替玄启说起话来了?
寒雪根本没想跟玄启拧着劲,更没想弄到无法回头,只是她也有她的尊严。他若真的在乎她,那么事情有了结果,定然会来给她一个说法。倘若他不来,她也无话可说。在这冷宫生活一辈子看着也没什么不好,德妃不也过得好好的,悠闲自在。
见寒雪低头只顾吃饭不言语,德妃本想再劝上两句,就算是看在香染那丫头忠心耿耿的面子上帮香染劝上两句吧。哪知寒雪突然抬起头,岔开话题。
“德妃娘娘,昨晚上,你有没有听见一阵诡异的歌声?唱的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那首古曲?好像是从冷宫旁边传过来的。阴森森的歌声,边唱边哭边笑,怪吓人的。”仔细想一想,上次来冷宫也似乎听到过那个歌声,当时寒雪还以为是柳芙柳容唱的。
德妃闻言,脸色唰地一变,立刻警告寒雪道:“宁心小筑那个地方,你最好别去。那人要唱便让她唱去,你最好别想着半夜里偷偷跑过去看。”
寒雪一惊,好奇心更是被德妃的一席话挑逗得蠢蠢欲动。“德妃娘娘,您说的宁心小筑,就是冰玉宫东墙外竹林边上湖心中央的那处宅子吗?”寒雪心中顿时了然几分,想必里面住的人也是极为特殊的。
德妃察觉自己失言,懊恼的冷下脸来,“总之你别惦记着到处跑,别忘了,你这次进来,陛下说过没有他的旨意,不准你随便出去。你就别想了。”
然而德妃的警告并没有起到效果,待到夜晚,那阵歌声再次想起来的时候,寒雪仍是忍不住提了一宫灯盏偷偷出了冷宫的后门,往宁心小筑的方向走去。
寒雪摸索着走到宁心小筑外围的湖水边上,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才发现,这里没有通往宁心小筑的桥,只有一只小船被拴在湖边,随着水波飘荡。
寒雪的好奇心又加重了几分,那宁心小筑里住的究竟是什么人,要用这样的方法将其隔绝在这里。
在宫外时寒雪经常跟寒誉去湖上泛舟,这撑船之事自是难不倒她。于是寒雪将灯笼挂在船头上,趁着浓浓夜色,缓缓地撑着船往宁心小筑而去。
湖面上漂浮着薄薄的一层氤氲水汽,借着月光和灯光,寒雪依稀看见前方的房屋是建在一座由竹子还有木头搭建的平台上。湖面上残留着几朵已经开败的荷花,可以想象每当荷花盛开的时候,这里该是多么美好的一片景象。只不过,越靠近月色下的宅子,寒雪就越觉得这里阴气森森,令她不仅打了一个寒颤,想要退回去,却抵不过好奇心作祟。
到了对岸,寒雪跳上岸来栓好船只,无意间触到栓船的木桩上有几处奇怪的凹凸,提着灯笼仔细查看,这才惊讶地发现,这些奇怪的凹凸,应该是木桥被拆毁后残留的痕迹,再转身巡视一圈,发现几步的距离之外有一只一摸一样的粗壮木桩插在地上,上面还挂着一截铁索,寒雪更加确定,这里原本是有一座桥的,后来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拆毁了吧。
寒雪疑惑地看了看两只木桩,正想转过身去,身后突然又飘来一阵清晰诡异的歌声,吓得寒雪浑身一僵,手上一抖,精致的宫灯差点儿就脱手掉在地上。寒雪努力稳住砰砰直跳的心脏,手中用力握紧宫灯,深呼吸一回,这才壮着胆子转身走向眼前破败的大门。
宅子整体都是由竹木搭建,除了爬满屋顶的花藤有许多垂落下来,看着却是造型别致,在宫里还有这样一处宅子,实在是新鲜的。门楣上有一块已经歪斜残破的匾额,寒雪仔细辨认一番,仍是看出上面写的乃是“荷宫”两个大字,笔锋磅礴,如游龙走凤。
寒雪轻轻伸手一推,门吱嘎一声打开一条缝,一阵冷风从缝隙吹出来,寒雪手里的宫灯闪了闪,险险就熄了火。
寒雪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独自一人来看一座堪称“鬼宅”的宅子。从德妃的话里,寒雪知道这里住的绝对是活人,所以有什么可怕得呢?再说,走到这里半途回去实在不甘心的很,于是寒雪忽略心跳的频率,迈步走了进去。
进到门里,寒雪惊讶地发现里面的布局比外面还要新奇精致几分,四周古雅的楼台围着一方清澈湖水,两边是竹制的长廊,正面则有一座竹屋,四周的围栏顶端嵌着精巧的荷花木雕,各种各样的姿态的荷花,栩栩如生。不过围栏之间却围上了颇煞风景的铁索,锈迹斑斑,看起来已是年代不短。
“有人吗?”寒雪问了一声,除了回音空旷,没有任何回应。
寒雪往前走到围栏边,四下张望了一圈也没发现任何动静。她叹口气探身往下面的湖面瞧去,这一瞧,却吓得寒雪四肢僵硬头皮发麻,浑身血液迅速逆流而上,瞬间令她手脚冰凉。
寒雪咽了口唾沫,死死盯住湖面上的景象紧绷着身体。只见那湖面上除了她的影子,清晰地倒影着一个浑身白衣长发披散的女子,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露出阴森可怖的笑容来。
“哇!鬼啊!”
寒雪大叫着,猛地转过身用灯火照亮身后那个女人的脸,待看清女子的容貌,她怔愣了一下,心里的恐惧也消散了大半。那张脸虽然微微带了些岁月的痕迹,仍是出乎意料地美艳无双。
“嘿嘿。鬼呀,鬼呀……”
女子憨傻地笑着学寒雪叫着鬼呀鬼,歪着头上前一步伸出瘦骨嶙峋的苍白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寒雪白嫩的脸蛋,接着笑的更加开心地抚摸着寒雪的头顶温柔地念叨着:
“乖宝宝,娘给你糖糖吃好不?嘿嘿,吃糖糖……”
寒雪四肢僵硬,正在她无法脱身时,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嬷嬷提着一盏破旧的灯笼跑过来拉住那个女子,操着苍老嘶哑的嗓音道:“娘娘,这不是公主,您看,公主在这儿正睡得香呢。”
说着,老嬷嬷伸手将一个枕头塞进女子的怀中,成功地将女子的视线转移到了枕头上。
“你们看,乖宝宝睡着了。”女子接过枕头,真的像是怀中抱着婴孩儿一般露出慈爱温和的表情,伸出一个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寒雪和老嬷嬷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