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玄英从来没见过玄启如现在这样对任何事都充满期望。以前他是睿智冷静的,虽然看着温文尔雅,可身上淡淡的疏离感却令人不敢太靠近他。无论什么事他都能处理的滴水不漏,只是那样的玄启总让玄英觉得少了些许的人情味儿。
现在有寒雪陪在玄启身边,他的笑容多了,玄英肯定地想,也许很多时候连玄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笑的,只是不经意地,那笑容就爬上了嘴角来。
玄英其实很嫉妒玄启,嫉妒他最后能得到寒雪所有的关爱,所以他自从回宫之后就总是躲着寒雪,他怕看见寒雪,心中压抑的浓烈情意会忍不住喷薄而出,他不想寒雪讨厌她。
如果,能这样默默地在她身边守护着也是好的,至少他还能看见她温暖的笑颜。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寒雪的幸福。无论寒雪的身世究竟如何,她都是善良的纳兰寒雪,永远都不会变。
然而,幸福的时候总是很短暂。近午膳的时候,正当玄启和玄英准备收拾一下起身往长乐宫去时,却见鸾鸣殿的宫人惊慌失措地跑过来,结结巴巴得连话都急的说不出来。
玄启脸色一变,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他实在等不急让来报的宫人顺气,便要招呼着韩征赶紧往鸾鸣殿去。哪知道韩征也是脸色苍白滴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却是禀报了一件谁都没有料到的事。
三皇子突然七窍流血,中毒薨了,太后娘娘当场就晕厥过去,所有嫌疑的苗头统统指向了寒雪。寒雪刚从长乐宫回到鸾鸣殿,一盏茶还没喝完,便被怒火滔天的皇后娘娘派人绑到了长乐宫!
玄启闻言,修长的身躯一颤,心上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前几天做的那个不吉利的梦魇突然就从脑海中浮现出来,令他心中不由得一阵又一阵紧缩。
不用问他都知道,寒雪定然不会是下毒毒害昚儿的人,他太了解她了,她就算不喜欢,也绝对不会想到去害死一条无辜的性命。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担心。
定是有人栽赃嫁祸给寒雪,若幕后主使的目标果真是寒雪,或者更狠一点儿,是要一箭三雕,同时除去昚儿跟寒雪,还有寒雪腹中的孩子,那么寒雪的清白,恐怕会很难洗清。
果然是防不胜防啊,早知道留在宫里会发生这样的事,上元节第二天,他就该带着寒雪继续躲到别宫去。
玄启匆匆忙忙赶到长乐宫,就听见刚刚清醒过来的慈安太后大声质问寒雪:“纳兰寒雪,哀家自问待你不薄,陛下他喜欢你,哀家管不了也不想管,只要陛下喜欢,哀家都依他。可是,你独占了哀家的儿子也就罢了,为什么还如此恶毒地来毒害哀家的孙子?你自己也是要当娘的人了,你为什么这么做,你说!”
慈安太后将那只纯金的拨浪鼓狠狠砸在跪在地上的寒雪身边。慈安太后两眼泪光闪烁,眸中的怒火恨不得将寒雪烧得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下。
寒雪的脸色白的如天山上长年不化的白雪一般,她也不知道这金鼓上怎么会被人涂了毒药。金鼓是玄启亲手交给她的,她拿到后把玩了一会儿便放在了床头的暗格里再没有动过。
寒雪相信,从她将金鼓送到长乐宫,这鼓绝对是不会有问题的,否则,她刚才回到鸾鸣殿用了一块点心,现在也该是中毒了,她拿那只鼓逗过昚儿如果金鼓真是被人动了手脚,必定是在她离去之后。
可是,此时的慈安太后已经被怒火冲晕了头,根本就听不进去她的解释。无论她说什么,慈安太后只咬定是她心存歹意,所以下毒毒害了昚儿。
“纳兰寒雪,本宫也以为你是个善良的女子,没想到,你的心其实比任何人都狠毒,居然连个刚满月的小孩子都不放过!”说话的是萧婉。
萧婉一句话,令慈安太后心中的愤怒更加高涨,起身伸手便往寒雪的脸上用力挥去一个耳光!
而玄启奔进鸾鸣殿的时候,刚巧就瞧见寒雪被慈安太后一巴掌甩得趴在地上!
“住手!谁敢再碰朕的雪儿,休怪朕对他不客气!”
寒雪脸颊上火辣辣的疼,自小纳兰宇和阮心玉连责骂她一句都舍不得,更别说对她动手,娇嫩的粉脸上立时便显出五只红红的指印来,看着实在怵目惊心。
她听见头顶猛地传来玄启一声怒喝,肩头轻颤了颤,连忙伸手捂住红肿的脸颊扭过头去,想要躲开身后玄启直直盯在她脸上的目光。这个时候,她不想玄启又因为自己跟太后起冲突,那样只会让太后的火气更炽盛。
然而,玄启并不打算就让寒雪这样躲着他,他上前蹲下身子,不由分说便捏着寒雪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只见她晶亮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下唇被皓齿咬出一片苍白的印子,眸中强忍的哀怨和委屈狠狠刺痛了玄启的心。
玄启握住寒雪捂着脸颊的手用力移开,眸光触及那五只清晰的红指印,登时,玄启的眸子猛地瞠圆,汹涌的黑色迅速涌上来,晕染成一片惊怒心痛的颜色。
这是他最珍视的妻子啊,平常他连碰她一下都小心翼翼,生怕将玉一样的她碰碎了,百般呵护都觉不够,可他的母亲,怎么能对他心爱的女人下如此重的手,更何况寒雪腹中还有五个月大的孩子!
“陛下……臣妾没有害人,陛下信我……”千言万语滚到喉头,最终却只化成一句辩解。寒雪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落下来滴在玄启的手背上,那泪珠似是带着滚烫的温度,只让玄启觉得被泪珠浸湿的皮肤似是沾了腐蚀的药水,难耐的痛楚从手背蔓延到心里去。
“朕信你。”玄启将寒雪扶起来护在怀中,脸色阴郁地听宫人将来龙去脉细说了一番。
太医已经验过,金鼓上涂的正是剧毒鹤顶红,毒药是涂在金鼓外面的,婴儿喜欢吸允手指,结果接触过金鼓的手染上毒药,便被眘儿吞了下去。没人亲眼看见寒雪下毒,可那金鼓却出自寒雪之手,令寒雪百口莫辩。
“昚儿!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在哪儿?”听闻消息,刚刚走到冷宫门口的苏静萱跌跌撞撞地奔进长乐宫,她根本顾不得玄启还在这里,直直穿过众人来到昚儿的小小摇篮边。然而,迎接她的,是昚儿小小的冰冷身躯。
苏静萱颤抖着双手抚上儿子冰冷的肌肤和没有丝毫气息的鼻端,她趴在摇篮边愣了许久,突然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住寒雪,浓浓的恨意从严重迸射出来,寒雪被苏静萱狠毒的眸子盯得心中一惊,似是有千万跟银针扎在她身上的每寸肌肤上,针针冰冷而尖锐。
寒雪发觉苏静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腹部,眼里的凶光似是恨不得将他立刻从她肚子里挖出来。寒雪恐惧地颤了颤,连忙用双手护住腹中的孩子。可是,苏静萱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呢?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啊!究竟是谁想出这样恶毒的计划来陷害她?
寒雪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心思去想,只想带着孩子从苏静萱恶毒的瞪视下逃离。
“朕不是让人送苏静萱到冷宫去吗?她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玄启察觉到寒雪的惧怕,连忙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替她将苏静萱恶毒的目光挡住。然而苏静萱看见玄启如此毫无条件地护着寒雪,心中的痛恨和妒忌齐齐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