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启沉默片刻,陆彦青的话不无道理,万一夜莺真的有问题,他总不能让寒雪边多这么一个随时都会炸开的火药包一样的危险人物。
片刻之后,众人便来到了寒雪的寝殿,只见寒雪正坐在软榻边上,手抚着腹部,焦急地看着香染处理夜莺被烫伤的右脚。
寒雪见玄启领着几人进来,瞧见陆彦青来到夜莺跟前抱拳说了句:“夜莺姑娘,彦青得罪了。”
接着,陆彦青便同李院正一起,仔细验看夜莺的脚伤。夜莺被二人的举动吓了一跳,羞红了脸想将光裸的脚踝藏回衣裙底下,挣扎间猛地碰到桌脚上,登时疼的夜莺两眼直掉起眼泪来。无奈夜莺不会说话,只能委屈兮兮地看寒雪。
寒雪被陆彦青和李院正的行为弄的有些不悦,正想开口喝止,却见香染已经怒气冲冲地上前将陆彦青拉开,责问道:“陆彦青,你一个大男人盯着姑娘家的脚看什么!我警告你,不准你欺负夜莺。”
寒雪见玄启始终都站在旁边看着,似乎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一脸凝重的表情,于是将香染拉到一边,道:“香染,陛下还在呢,你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随即,寒雪转向玄启柔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玄启揽住寒雪的肩头,示意陆彦青将事件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陆彦青隐去夜访李府的部分,只说自己昨天跟一名黑衣女子缠斗,亲眼看见她逃进了别宫,是以才能有今日验伤之举。
夜莺瘸拐着站起来,连连打着手势说她只是个哑巴宫女,根本不懂武功,香染见夜莺焦急不已恨不得自己会说话的摸样,上前制止夜莺因为激动而快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手语,解释道:
“陛下,夜莺的烫伤其实都怪奴婢。早上小姐起身的时候,奴婢去端热水伺候小姐洗漱,奴婢看天冷,怕若是先兑了凉水再端到小姐屋里水会凉,所以就端了刚烧开的水过来,想着到小姐屋里再兑凉水。谁知道夜莺刚巧从屋子里出来,奴婢走的太快,一时没刹住脚步,这才跟夜莺撞上,一盆水全部泼在夜莺的脚上,夜莺被烫到没站稳,便摔倒在地上,脚上的伤是烫伤加扭伤,并不是被陆侍卫以内力瓦片所伤。”
玄启垂眸睨了眼李院正,李院正连忙上前证明道:“启禀陛下,夜莺姑娘的脚伤确实是烫伤加扭伤,根据陆侍卫的说,那名黑衣女子的脚伤该不会导致脚踝关节错位,而夜莺姑娘的脚踝有明显的关节错位迹象,因此才肿得如此厉害。待微臣给夜莺姑娘开些外敷的药膏,再帮她正骨即可。多歇息几天,就会好。”
陆彦青闻言,一时语塞,只能抱拳对夜莺连说抱歉,但他却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好了,既然只是误会一场,此事就此打住吧,麻烦李院正这几日多操心些。至于陆侍卫,这是他职责所在,不过陆侍卫刚才也说了那个女子是左手用剑的,而夜莺并不是左撇子,定是误会了。陆侍卫尽忠职守,实在是没有错的,夜莺也不必心中委屈了。”寒雪浅笑着安抚夜莺的情绪。
夜莺闻言,连忙摇头又摇手,示意自己并没有责怪彦青的意思,之后又面露忧虑,打着手势问:“夫人,奴婢会不会变成瘸子?奴婢已经不会说话了,奴婢不想再变成瘸子。”
寒雪拍拍夜莺的肩头,“你呀,别多想了。有李院正还有我父兄在,你就是想变成瘸子,也得问问他们三人同不同意吧?”
夜莺闻言,拍着胸脯松了口气,抬眸却看见陆彦青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一时脸蛋羞红,双手绞着衣袖低下头去不敢看她。香染见状,瞥了瞥嘴,随即狠狠地瞪了陆彦青一眼,打定主意要替夜莺好好教训这个鲁莽的家伙。还有,谁准他没事儿盯着人家夜莺的脸看了?可恶!
玄启还有政务要处理,随即便回了书房。玄启翻开奏折,瞧见陆彦青站在一边懊恼疑惑的摸样,淡淡道:“夫人不懂武功,自然不知道并不是只有左撇子才会用左手执剑。而你心中的疑惑,朕以为不无道理。只是方才夫人在,朕不好言明罢了。”
陆彦青双眼一亮,“陛下也认为,夜莺有问题?”
“呵!一切太过巧合,便成了有意为之。没有破绽,便是最大的破绽。”玄启双手撑在桌沿上沉默片刻道:“彦青,你带一道朕的口谕入宫,去暴室将苏晴接出来,夫人也跟朕提过好几次了。你就说,是朕习惯了苏晴在身边伺候,因此特赦苏晴重回御前供职,但不恢复苏晴尚寝的女官职位。”
玄启又长叹一声:“说来,当初苏晴加入暗卫的时候,朕曾答应过苏晴要派人好好照顾她妹妹清荷,却是朕对苏晴失言了。以后,就让苏晴跟随在夫人身边,密切注意夜莺的一举一动。夜莺若真有问题,迟早会暴露出来的,但就目前的状况看来,她对夫人似乎并无恶意。”
当陆彦青将苏晴领到寒雪身边的时候,寒雪简直欣喜若狂。犹记得当初甫入宫廷的那个晚上,就是苏晴在承欢殿里为她预备侍寝的一切事宜。虽然只有数面之缘,寒雪仍是对这个精明干练的女子印象颇深。
寒雪瞧着瘦了一大圈也被晒黑了很多的苏晴极是愧疚,本来她早就跟玄启提过要苏晴到她身边侍奉,可是玄启总说清荷的事风头尚未过去,等等再说,没想到这一拖,便拖了这许久时日。
遥想当初刚入宫时,寒雪还只是个没有名分的秀女,而苏晴却是堂堂尚寝女官,低位的妃嫔见了她,都得礼让三分。而今,寒雪已是仅居皇后之下的夫人,苏晴却只能当个普通的宫女,果然世事难料,在宫里,兴衰荣辱就更是难以预测。
看见苏晴,寒雪就想到清荷,心里的难过一起涌上来,本来是想好好劝慰苏晴一番,却不想,被苏晴安慰了。
“夫人,荷儿虽然胆小,但却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既然她肯为了夫人只身赴死,夫人必然待她恩重如山。相对奴婢这个姐姐,自从入宫以后,就没怎么照顾她,甚至一年到头连面都见不到几回。奴婢还要谢谢夫人能在荷儿最后的那些日子里,给她亲人一样的温暖。”苏晴惆怅道。她当时虽然伤心,可悲伤渐渐沉淀下来之后,她却也能看得很开。
她们姐妹本来早就该是死人,若不是那时候玄启看中她身手了得,因此收她入了暗卫,而且承诺她会好好照顾她妹妹,她现在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清荷的死,她只怪造化弄人,生死之事,总不是谁想控制就可以控制的了。
苏晴见到夜莺时,果然,夜莺怯懦柔弱的气质跟清荷有八分的相像,可是凭借这几年身为暗卫锻炼出来的敏锐直觉,苏晴总是觉得在夜莺清澈的眼底,有一抹难以察觉的清冷和精明,果然玄启和陆彦青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苏晴来了之后,夜莺就完全歇息下来养伤,几乎就要足不出户,偶尔,夜莺会发现苏晴总是眼神带笑地注意着寒雪身边每个人的一举一动。虽然她总是微笑的摸样令人如沐春风一样舒适,可夜莺却由此对苏晴生了一分警惕之心。
果然天子身边的人,都是不容小觑的,不然,皇帝也不会专门将苏晴从暴室放出来留在寒雪身边,看样子她以后行事,更要小心几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