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累了、倦了,莫菲一屁股坐靠在一棵松柏边,没有一丝力气地望向项义住的那层楼、那个房间。虽然隔着厚厚地深色窗帘,她仍然坚信他一定在窗帘的那边看着自己。可是为什么她这么糟蹋自己、这么伤害自己,他仍然不出现呢?!难道他真的彻底忘了她、不心疼她了吗?!
耳朵响起了一阵的沙沙声,然后、一双男式皮鞋出现在眼前。
“沈齐!”抬头,却很失望,又很吃惊!来人是项兴全,并不是沈齐。
“项伯伯好。”马上改口,从松柏树根下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污物,可是微湿地泥土沾在薄针织裙上怎么也收拾不干净。特别是还有一只受伤的让人惨不忍睹的手,莫菲悄悄将手藏到背后。
“我能跟你谈谈吗?!”对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并不介意,而且知道她会答应一般,项兴全向主楼走去。
几乎是不用思考的,莫菲在项兴全身后踩着大脚印。
该不是沈齐让他赶自己走吧?!如果真要赶,她如何应对?!好不容易来一次韩国,难道什么目的都没有达到就回去?!不甘心,肯定是不甘心的!
但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哪里又是她能说话算数的?!就算是在凌云,就算是在沈氏,她也并不是能真正说话算话啊!
“请坐。”已随项兴全走入他的书房,莫菲应声而坐。
书房很大,不是韩国的乡村风情,而是中国风格的古香古色。而他们谈话的地方,却只是书房里的一间小会客室。但、就只是一间小会客室,也是极奢华典雅的。
“你叫莫菲,是凌云沈家的千金小姐,沈氏的财务总监,对吧?!”下人泡上了两杯茶,项兴全让人退下后这才开口。
“对的。”莫菲点头,心里却寻思着。不知道这些是沈齐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呢?!
“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对她的交友我自然也很谨慎。如你所知,我的女儿很单纯,没有一点心计,所以……对于你的背景打听也是一种对她的关心。”就算莫菲不说话,项兴全似乎也能看穿她的心思。端起青花瓷茶碗,眯着眼睛吹动了一下杯中的水气,然后温和地一笑。
出于对女儿的关心才打听自己的背景?!可是……他打听过颜如兰吗?!听说颜如兰与项玲也是情同姐妹呢!
颜如兰在凌云商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除了是“万人迷”以外,还是“毒蝎美人”呢!不知道项兴全都打听齐了没有呢?!
但、这话不会从莫菲的口里说出来,因为莫菲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事的人。
“你这次来韩国,是因为沈氏急缺贷款的事情吗?!”见莫菲不接话,项兴全又跳转话题。
其他的话莫菲都可以无视,就当没听到,可是这句……
莫菲抬起头看向项兴全,他有一张与沈齐很相像的脸,只是微宽微胖一点,但、他的心会跟沈齐一样吗?!会对自己的亲人用生命去保护吗?!
“沈氏急需贷款没错,但、我来韩国是找我先生的,与贷款没关系。”莫菲很肯定地回答。
“是吗?!恕我直言。据说……你先生在一次车祸中已经遇难了,而且事隔三个月之久,基本无生还可能。但、如果不是为贷款,那又怎么会跟我女儿到我家来?!难道我家有你的先生不成?!”项兴全眯起眼睛,脸上的温和之气已收起,像是在审判犯人一样看着莫菲。
“请问项伯伯,你是在哪里与项义相遇的?!我想听真话。”任莫菲如何柔弱,但、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肯选择退让。
“怎么你认为我项兴全一把年纪,还睁着眼睛说假话不成?!”砰的一声,青花瓷碗重重扣到红木小几上,瓷碗瞬间裂成一块一块的,茶水更是流了一地,将那暗红色的地毯印上一圈又一圈水渍……
“我没那个意思,只是……若是让我信服他不是,除非让他当面与我对峙。不然,就算项伯伯真的要赶走我,我也会赖在项宅门口不吃不喝等着!”那瓷碗忽然发出的清脆声让莫菲心里一惊,难道亚洲第一银行执行总裁只是这样的素质?!但、莫菲不怕,顶多让他扫地出门,她不信沈齐会真的不管在韩国无依无靠的她。现在……不是她怕他们,如果莫菲没猜错,应该是他们都在怕她!
“哈哈哈……你是在威胁我吗?!不如你现在就端碗茶去我家客厅坐坐,看每天有多少富商家的千金小姐排着队,只为让我家义儿多看她们一眼。想嫁入我们项家,你的手段太嫩了。当然……我也不是不开名的人,如果你真有手段让义儿真心娶你,到时候我也不会反对。”忽然大笑,那一声声让莫菲整个人都有些发麻。
原来在他的眼里,她不过是个这样的女人……
正想再怎么回答,不料之前为她处理过伤口的医生与护士又敲门进来。叽里呱啦与那项兴全说了些什么,然后再一次过来为她处理……
刺鼻的药水滴落在受伤的手臂上很痛,莫菲触了触眉心,但也咬牙坚持下来。她不想让项兴全觉得自己是个骗子以外,还是一个柔弱无用的人。
一会儿,护士又将药瓶倒挂在一边的书柜手柄上,然后取了橡皮管系住莫菲纤瘦的胳膊。
“干什么?!”处理伤口还好说一点,但、打针又是唱得哪一出?!
“他们说你的伤口刚才已经被感染,要打点消炎药水才行。”一边的项兴全冷淡地解释了一句,然后事不关己的起身离开。
她不想病倒在这里,所以……也没有拒绝。针头扎入莫菲白皙的手臂中,固定好针管后医生出去,护士则留在莫菲旁边相陪。
“你去忙吧,不用你陪。”与这护士又不熟,而且、她张嘴满口韩语的也无法交流。莫菲挥了挥手,那护士真的听话得走了出去。
呓?!是自己刚才说的韩语,还是那护士是看自己挥手才出去的?!
来不及多想,莫菲只觉得胸口忽然被一块大石头死死压住,无论自己多么努力也挪不开去。接着,眼前一黑,来不及张嘴说话,整个人便“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眼前的幻想越来越多,但胸口的沉重却没有了,似乎整个人都轻松地飘了起来。
远远地,莫菲看到养父与养母相互扶持着走了过来,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她想喊,却喊不出来;她想走过去,但养母向她摇了摇头。
“回去吧!别过来,让我们看着你就好……”
那声音温柔极了,温柔地让莫菲想哭。曾几何时,她曾在他们的怀里撒娇、亲昵,如今却与他们天各一方,永远见不到了。似乎伸手就能摸到,但、这短短地距离永远是距离……
“爸爸、妈妈……”想喊,但莫菲此刻很清楚,那声音只在自己的心里,却根本没有从嘴里发出来。
妈妈温柔地声音忽然变成了一袭狂风,如在剧烈地海面上狂啸而过,又如一记惊雷将山峰劈开,又如一个黑色的巨大漩涡,将所有所有的人、所有所有的事全部的席卷进来,然后沉沦、深陷、无底……
“她从小就对青霉素过敏,你为什么要给她用青霉素?!”
很熟悉的声音冰刀般严厉地在耳边响起,泪水一股一股从莫菲的眼睑里涌出。是沈齐吗?!是他吗?!是他在关心自己吗?!可是……可是自己的眼睛为什么睁不开呢?!自己到底怎么了?!是要死了吗?!
“我给她用得是头胞,不是青霉素,过敏可能性很少!”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响起,但、不是项玲。难道这所宅子里,还有除了项玲以外会说中国话的人吗?!
“头胞是青霉素系列,你连这个常识都不知道怎么做护士?!”声音比那幻觉中的黑色漩涡还要可怕、还要狂暴,“砰”的一声,什么瓶瓶罐罐地摔到地面破碎声。
“我就是乡下一赤脚医生,既然你这么看我不顺眼,我回去得了!”女人的哭泣声,接着,是压门而去声……
呼吸声、很重很重的呼吸声,接着,唇上一片冰一样的唇覆上,有着沈齐的气息……
沈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可是你好冷,冷地那样陌生……
是什么让你变得这么冷?!是那环山公路上的疾风,还是那深海里的风浪?!又或者,是从崖上坠下的绝望?!
想要伸手将他抱住,可是、手全是麻木的,没有一点力气。不仅是手,包括脚、包括全身上下每一个部分……
那么,就静静地重温他的气息吧!
很温柔却又很清冽,很绝望却又很柔情。如火山口处的浮雪,如深海里的地焰,那样矛盾、却又那样同时存在。
好心疼好心疼,心疼得让人不想再醒来。
挂着针头的手指动了动,想在他的掌心中找到更好的位置。但、那冰冷地唇刷地离开了她的唇,那个速度、似乎刚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