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发自肺腑的话,虽然白曦一直都把向阳‘终有一天会醒过来’挂在嘴上,却从来都没奢望过那一天会到来。毕竟之前,医生就曾跟她说过,如果真的还有希望,还他昏迷第三个月时、生命体征最强的那个时候,就应该醒了,但那个时候,终归没醒。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就在白曦都已经放弃了这个打算是,病床上已经整整昏睡了五年多的向阳,竟然奇迹般的睁开了眼睛,生疏的活动了下手指,张开嘴巴同床边人说话了。
那日上午,白曦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将从家里面准备好的便当送到了医院去,这样的日子,随着时间一点点的,她都已经习惯了,也觉得这已经成了她人生当中的一种正常的生活过程。毕竟其他的很多事情,她都已经自己彻彻底底的放下了,那些从五年前,就流逝了。
劝说着让向父去休息后,白曦重新坐在了向阳的床边,一如既往的给他用湿毛巾擦脸、擦手擦胳膊、擦脚,这若是换做从前,娇生惯养长大的她,都是从未做过的事情。可偏偏现如今,她都已经做过了。她心里面总觉得,这些一切,本来就是她欠了他的,她应该做。
可就在这时,她隐隐感觉到,床上那已经昏迷了五年之久的人,手指似乎微微动了下。
可当她目光下意识的看过去时,紧紧盯着向阳的手臂许久,终于还是以失望收尾。
白曦忍不住苦笑,低头喃喃自语,“看来我真的是想你能够醒过来想疯了,当初在你生命体征最强的时候,你都没有醒过来,现在又怎么可能会醒过来?可是向阳你知不知道,这五年的时间里面,伯父也一直都在你身边守护着你,寸步不离的,就等着你能够睁开眼睛的那一个瞬间。伯父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你不是一直都非常孝顺的吗?难道你忍心看着父亲这样,就这么一直满头白发的陪着你么……向阳,你不是一直以来,都很要强吗?那你倒是赶紧起来啊!赶紧看看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什么样!你在不起来,就要彻底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可纵然如此,床上的人却仍旧还是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深深叹了口气,白曦强忍住已经到眼眶的泪水,猛然起身,几步小跑夺门而出。她是真的觉得,她自己快要把自己给逼疯了,可是为什么,都已经这么久了,他仍旧还是没有一丁点醒来的征兆?难道这么一条年轻的生命,真的就要因为她曾经的过失,如此的就陨落了么!
可就在她离开的瞬间,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打湿了枕头。
他缓缓坐起身来,倒是吓了旁边床上休息的向父一跳,吓得他赶紧麻利翻身下床、冲到了儿子的床边去,过程中还险些踉跄摔倒,也是激动到不行。毕竟,自己的儿子已经昏迷了五年了,整整五年,一千八百多天啊!没有人知道,这将近两千天里面,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还有终日守在病房里面的白曦,他看在眼里面疼在心里面。
不管怎么说,当初的事情,终究还是怪不到白曦的身上去,可她却一直以来都内疚万分,更甚至恨不能代替向阳承受下这些一切。那种日复一日在煎熬中过活的日子,若是换做其他的女孩子,恐怕早就受不了了吧!而且,对于白曦来说,她正在一点点消耗掉的,可是她最宝贵的几年青春啊!他虽然老古板,却知道对于一个而是多岁的女孩子来说,花季年龄有多重要。而她,却就这样守着自己脑死亡的儿子,挨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现在都已经三十了!
他颤抖的手微微抚上床上人的脸颊,还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向……向阳……你真的是向阳……你真的醒了!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如果是的话,真希望这美梦永远都不要再醒过来了!这梦真美好,我等这一天,都已经等了整整五年了啊……”
“爸!不是做梦,是我!”向阳伸手覆上脸颊那苍老到有些皮包骨的手,“爸,儿子不孝,害您一直苦守了儿子这么多年的时间!您的恩情,来世儿子做牛做马,都定然报答您!”
“傻孩子,说什么呢!你是爸的儿子,爸做什么,自然都是应该的。”他叹气,“倒是小曦,这五年多的时间里面,她没日没夜的守在床边,那一举一动,爸都看在心里啊!小曦真是个好孩子……这五年多的时间里面,在医生的劝说之下,爸都曾经动过放弃的念头,可她却一直都坚持和坚定着自己的想法,从来都不曾想过要放弃你。儿子啊,小曦是个好姑娘!”
向阳低下头,淡笑,“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喜欢她。但是只可惜,她不应该是属于我的。现如今我也醒过来了,她也该回到她应该去的地方、回到她喜欢的人身边去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我实在已经耽搁了他太多了。要不是我,恐怕她现在孩子都会跑了吧。”
这么多年的时间里面,虽然他一直都昏迷不醒,却对外界的所有事情都有意识,白曦对他做的所有、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他都一清二楚,心里面更加是觉得对她有所亏欠。
其实刚刚白曦还在的时候,他就已经醒过来了,可偏偏,他没有勇气在她面前睁开眼睛,所以一直强忍住眼角的泪水,直到她离开了,才终于重新睁开了眼睛,望向了这个明亮的世界。他不知道,重新面对她,带着满心的愧疚,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虽然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但同时也有自己珍惜的东西。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就像他恨不能自己一直这么睡下去,这样,她就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寸步不离。而现如今,一场长达五年的美梦终于还是醒了,所有的一切,也该回归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