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京城内依然人烟稀少,街道上的积雪堆如小山,老百姓们若不是家里没囤粮了,绝不会出门买货的。米粮油铺陆陆续续开了不少,但价格奇高,也是因为官府没有及时控制。但大长公主名下的米粮油铺只有城北那一片都开了,价格不变。众多药铺依然闭门谢客,这也正常,药铺若没有大夫坐诊的话也是不敢开门迎客的,而能够做到独立出诊能力的大夫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大雪天气,年轻人都不愿意出门,何况那些药铺都不是大夫自己开的,大夫才不会冒着大风大雪出门冒险。若是摔了一跤,不慎摔死了,那可就冤了。大长公主名下的药铺也皆没有开张,只是那几个收留遇灾老百姓的酒楼里,每家酒楼至少有三个坐诊大夫,药童许多。
太医院虽接了皇帝的旨意,可太医院内的几个太医院使都各自推托,或者是磨磨蹭蹭准备药材,反正谁也没有立马行动。直到入夜,他们还是没有出宫。前几日刚下雪之时,除了章太医这个太医院首之外的其余太医院使都被召进宫来待命。平日里这些太医们对各宫主子娘娘十分殷勤,没有了章太医这个院首在,他们赶紧瞅紧了机会巴结巴结各宫受宠的主子,尤其是那些身怀龙种的主子们。再不使出看家本领去给各种主子娘娘安胎养胎,那极有可能会得罪未来的太后!如今皇上还未有皇子,这些身怀龙种的各宫主子娘娘们很可能就是未来太子的母妃啊!
因此,稍稍有点后台的太医都不愿意出宫组织医士救治百姓。
那些太医们赶紧托人给自己常看平安脉的主子娘娘送信,目的就是让主子娘娘们一个口谕招了去,就不必出宫了!直到宫门快下钥时,剩余的那些实在找不到主子娘娘护佑的太医们才慢吞吞的出了宫,不论如何,先到京都衙门集合吧。
各宫身怀有孕的妃嫔们当然乐意把经常给自己请平安脉的太医留在宫里,如若有什么不测,至少有个向着自己的太医及时救治。对她们来说,皇嗣当然比老百姓重要。
户部尚书上官庆元得了皇帝的口谕赶紧出宫安排手下去开仓赈灾。上官庆元是看不起皇卫营的侍卫的,要不然之前也不会指使自己的妻弟钦天监正使许恪故意刁难皇卫营司藩属,虽然如今许恪已经被降职为钦天监官员,但依然是钦天监里话事的那个人。降职只是做给皇卫营司藩属云世曼看的,也是让皇帝出口气,但实际上对许恪来说无关痛痒,即使刚开始有几个不长眼的钦天监同僚给许恪使绊子,最后那几人都被踢出了钦天监。
但这次是震灾,还是以户部尚书的名义来主持赈灾事务的,上官庆元当然想把这事办好。这不仅事关上官家的荣誉,还事关皇后娘娘上官静云的脸面,也为了未来太子的名声,虽然这“太子”如今连个细胞都称不上。但皇卫营司军署副使萧如玉却持反对意见,反对上官庆元提出的给老百姓们提供新米新粮。理由是那些受灾严重的都是城北的穷苦老百姓,他们平日都吃不饱几顿,一年吃不上几次肉的也大有人在,如今受了灾却吃上好米好粮,会让他们养成不劳而获的刁蛮心态。以后他们若是吃不上饭,就空等朝廷救济,那必将大乱。
皇帝是多疑的,本来上官庆元也没打算用多好的米面去救济,但粮仓里陈年白米白面总还是给得出来的,如今经萧如玉这么一“分析”, 珡珏就不得不多想了。最后决定,只给受灾百姓提供陈年粗粮,且由萧如玉派皇卫营侍卫监督粮仓,上官庆元亲自督促镇灾。
这下,上官庆元面红耳赤,却又不得不低头,因为珡珏已经下了旨意,他不敢再出言!但老百姓只会骂上官庆元这个户部尚书,压根就不知道这事是萧如玉造成的。
珡珏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并非单纯的因为信赖萧如玉,而是把之前皇卫营司藩属所举办的菊花展差点被大雨毁了的这件事一直悄悄地放在内心的某个阴暗的角落。菊花展看似是皇卫营司藩属云世曼办起来的,但实际上直接影响珡珏的私库收入。珡珏虽然只是简单的给许恪贬了职,但却没放下这件事。之所以没有对钦天监或者许恪大动干戈,也只是为了尽快熄火,避免人心惶惶。大臣可以代代更换,生生不息,没了上官家,也会有另一家,但皇卫营和皇族是唇齿相依的。皇卫营嫡系里没有一人在朝任高官,全都在皇卫营里做着同一件事:保卫珡氏皇族嫡系。
上官庆元气冲冲的出了宫,但也没有立马着手去办,虽然明面上大家都看到他在紧急招了户部其他官员过来相商。但部下们提出的许多具体作法,上官庆元都能有各种理由反驳,直到当日晚上雨夹雪之时,开仓赈灾依然没有一丝丝进度:反正,死的只是老百姓,又不是他上官家的人!雨夹雪天气持续了两个时辰后,暴雪来临。这下,没人打算出去救灾了。一旦出门,自己就会变成灾民。
朝廷官员赈灾速度如同没动过一样,大长公主在城内的几个开门救济百姓的酒楼边上出现了很多“自发”组织起来帮助灾民的老百姓。在大雨来临之前,他们一刻不停地能多帮一个是一个,酒楼内也是井然有序:安排登记的,分类伤员的,看病治病的,熬药喂药的,记账点货的都各处安排好。
那些受伤的灾民在轮到自己看病的时候看到边上有一个人清楚登记求诊之人的名字和所用药材还以为是收费的,起初还纷纷拒绝看病。受灾的人严重者家破人亡,轻者伤筋动骨,而且皆是普通老百姓,因为富裕人家的房舍坚硬程度,绝不是几场大雪就能压垮的。假若如今看病还收费,估计没几个人付得起。起初坐诊的大夫一一解释这只是登记,并非收费,后来坐诊大夫说得嗓子眼都冒烟了,最后各家酒楼的掌柜统一吩咐手底下的伙计:但凡见到受伤需要医治的灾民,都告诉他治病免费!
但,蓝筱可不是这种大善人!只不过,这个诊金和药费以及救灾所需的费用,得从另一个人身上索取而已!而且那个人还不得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