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粗人，你说的那些文绉绉的话，我理解不来。”
护士淡淡的笑了笑：“少帅见笑了，谁人不知你是晟城里最懂文化的军人了。”
“这病人脑颅出血……可能以后清醒了会痴呆，不过也是看他的恢复情况了。”
顾瑾渊表情凝重，一言不发。
护士也非常识趣的抱着本子就离开了。
顾瑾渊直接在程傅海的床边坐下了，他叹了口气：“爹，你要是不坚持下去，这要阿笙怎么办？”
他的脑子里，都是阿笙那个倔强的眼神，不肯服输的表情。
整个房间里空荡荡的，就只有，两人，一床，一桌，一椅。
顾瑾渊又叹了口气：“爹，对不起啊，我违背了之前和你的谈话，我对阿笙，的确有些恻隐之心。放心，我想要对她更好。”
要不是程傅海那呼吸，偶尔动一下，不然就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我曾经想过，以后阿笙的大风大浪，我来替她扛，可是，现在我才发现，这些大风大浪，都是我给她的。”顾瑾渊无奈的低下头：“我该怎么办，我要不要放开她？”
“我要去北方打仗了，这打仗，说不准就是要阿笙守寡了。”顾瑾渊似笑非笑的说着：“我一直都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只不过在遇到阿笙的那一次，我多想活下去。”
他看了看窗外：“所以，你赶紧好起来，阿笙无依无靠，你就是她强大的后盾啊。”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这个病房。
阿笙在不远处的病房醒了过来，她看了看四周，是个一片空白的世界。
如果说这片空白的残缺之处，就是……阿笙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了看：“啊……颜衡啊。”
颜衡一直托着腮帮子看着阿笙：“你想起来你发生了什么了吗？会不会烧傻了脑袋？”
“你才烧傻了。”阿笙没好气的说着：“我这才感觉好一点，你居然就直接说我烧傻……”
颜衡这才收回了他托腮的动作，转而认真的说：“你要是没有烧傻，你为什么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自己的生命就这么不值钱？”
阿笙看着突然凶起来的颜衡，突然愣住了。
“干嘛啊你这是……”阿笙颇为尴尬的笑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是有原因的。你以为我想生着病去处理那些事啊。我是没办法好吧。”
颜衡的脸色这才好那么一点。
可是这把哄完还没几分钟，颜衡就又提起了仓库那批布的事。
“那批布，如果你觉得不够钱的话我出双倍钱买了……要是不行，那就三倍。”颜衡说：“只要我买下了这批布，你们纺织厂……”
阿笙摇摇头：“颜衡，其实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欢这样的解决方式。”
颜衡心里了然，果然这丫头，就连烧成这样差点就烧坏脑子了都还是坚持着自己的原则，说是要自己想办法解决的，怎么都不需要别人帮忙……
可是阿笙接下来的话却令颜衡破了功，阿笙说：“我尽量去试试，如果真的不行的话，我会回过头找你的。”
颜衡看着严肃的她，直接不留情面的问她：“经过了今天的事，你还想谁还会轻易信赖你们程家的纺织？做生意这种东西，口碑都是需要慢慢积累的，可是摧毁自己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口碑却是一瞬间的事，我实话实说，现在，就算我是一个普通百姓，我是很难接受这些产品的。”
这么一番忠言，却令阿笙有了新的想法。
阿笙伸手去探着自己的体温，颜衡却一把拨开她的手：“你干嘛？你又想走人？”
阿笙无辜的看着颜衡：“颜衡，你知道的，时间不等人，我要趁着这个消息还走不远……”
“别想着这个消息还走不远了，有着司令的推波助澜，你们程家的产业，也差不多毁完了。”
阿笙敏捷的抓住了信息点：“司令？苏沁瑶她爹？”
“是啊。”颜衡平静得就好像在菜市场挑菜那样：“这件事，我相信，我也肯定，不是少帅做的。”
阿笙心里一个咯噔：“你……不会只是因为和顾瑾渊关系好……”
“你这是把我当作什么人了？”颜衡说：“少帅他在我面前说特别喜欢你，肯定不会害你。”
“颜衡，你听我说。”阿笙也干脆不遮遮掩掩了，反正顾瑾渊都跟他说着喜欢她了。
“我知道顾瑾渊对我很好，我也没有眼瞎的看不出来，尤其顾瑾渊还生怕我不知道，特地跟我强调。”阿笙平静的说：“可我在他身边，太累了。”
颜衡疑惑，但还是认真的听了下去。
阿笙说：“他的二姨太，肖倩凝，我和顾瑾渊新婚当天，她推我下了楼梯。这也就算了，肖倩凝派人杀我，结果杀了我的丫鬟，本来我丫鬟家中还有个弟弟，因为肖倩凝的行为，弟弟都无家可归了。”
“还有就是，在苏沁瑶的生日宴会上给我下了药，你知道房间里的那个男的是谁吗？宋世子。”
阿笙说着说着已经发展到了口无遮拦的地步了，她恶狠狠的说：“给我下药的人，三个，肖倩凝，顾南乔，还有一个就是苏沁瑶了。”
颜衡这才皱了皱眉：“念欢，你这话要是没有证据，苏沁瑶可是会反倒责怪到你身上来。”
阿笙平静的说：“若不是有人告密，我还不相信这件事和苏沁瑶有关呢。”
想想苏沁瑶的那声挑衅，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别有目的，偏偏她自己也傻，一直往坑里摔。
这话无疑是让颜衡的思维都给震碎了：“苏沁瑶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不然怎么会无端端的招惹你？”
“这就是这件事的原因了，苏沁瑶一直都说要嫁给顾瑾渊，可是身份问题，她的目的是必须是正妻之位。”阿笙顿了顿：“顾瑾渊不愿意，他说，我的正室只能是我。”
阿笙说完，还笑了笑：“与其做了你的正妻，让我忍受你的女人兴风作浪，这正妻做的还真窝囊。”
“那……你怎么想？”
“我无所谓，反正我也只是商人之女，能嫁给顾瑾渊，我还真是祖坟冒青烟了。”阿笙拨弄着手指：“我受不起伤了，因为顾瑾渊，这种上帝的宠儿，不是我能驾驭的。”
颜衡只发现自己这是第一次，这么的心疼一个人。
阿笙看着他那个模样，只好平静的笑了笑：“其实我没事了，你不用这样担心我的。”
颜衡看着她的笑容，都闻到了一丝苦笑的味道。
昨天她还是个可以跟顾瑾渊打打闹闹无所顾忌的少女，可是今天，她就被迫强硬起来，去承担起家里给她的责任。
阿笙默默的说了一句：“其实我都觉得我浑身上下都挺好的，都没有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了。”
颜衡一看，看着她这个可爱认真的模样，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阿笙乱糟糟的头发：“你就坦白说吧，其实你是想出院了。”
阿笙也不在意颜衡此刻的动作有多暧昧，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现在我一想到纺织厂还是一片废墟，就是现在让我安静的躺在这里，我都觉得磕后背不舒服。”
“其实你就是瞎操心，如若你听我劝，把布买给我，就没有现在的事了。”
阿笙讪讪的笑了笑：“这样的话，对你来说不是很好。”
只要顾瑾渊一天没有把离婚书给她，她的身份就一直是督军府的大少奶奶，所以她就是个有夫之妇，只要是这重身份，她的做事，行为，就必须要经过悠悠之口的洗涤。
既然如此，她连她丈夫都不去求助，反而去求助这么一个外人，别人会怎么看她，会怎么看待顾瑾渊？
但是，面对如此大的一批布，而且还是一批染坏了的布，阿笙是真的没有信心能够卖的出去。
就如现在颜衡所说的，现在程家的纺织口碑，都会因为今天的这件事，变得人人都不信。
这无疑对阿笙来说就是雪上加霜。
这时候护士敲门进来，带着表格体温计，把体温计递给了阿笙，阿笙接过就放到了腋下。
护士开口：“大少奶奶，看你现在的模样，估计也恢复得好了些。”
阿笙笑了笑：“其实我现在感觉还好，没有浑身不舒服的那种感觉了。”
颜衡默默的坐在了一旁。
“这程傅海是你的父亲吧？刚刚少帅去你父亲那边探望了。”护士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不过那病人的状况不太乐观……”
阿笙心里一个咯噔：“我爹到底怎么了？”
“他脑颅出血……”
阿笙眼神都定住了，这……她的奶奶就是死在脑颅出血，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这样的后果。
“不过大少奶奶，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程先生肯定会相安无事的。”护士放下手中的笔，阿笙呆呆的把体温计取出来递了过去。
护士接过，看着上面的字，记录下来之后：“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阿笙正在神游，自然没有认真听清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