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初秋了,纪文山就静静的坐下树下的椅子上,任由那些狂躁的风在他身上肆虐。
花祯从阿笙的病房下来后,不禁缩了缩脖子,一抬头就看到了纪文山的背影,她的心不自主的漏掉了一拍。
这纪文山,在她所见过的男子中,是唯一一个和顾瑾渊气质上不分上下的人,大概是因为这两个人是表兄弟,而且从小一起长大的原因吧。
阿笙说她放诞不羁,她也是十分同意这个观点,这也是她对他最严重的一个偏见。因为她亲眼目睹过有两个女人送醉醺醺的他回督军府,还是她接的人,不然早就被督军府里的人给发现了。
果然看人不能看皮囊,像这样看着纪文山的皮囊,真的就会像一块磁铁,让人情不自禁的就被吸引了。
她甩甩头,直接走到了纪文山的面前:“等久了吧?走吧。”
纪文山看着花祯那一点波纹都没有的眼神,难道自己在这里摆造型摆了那么久,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跟上花祯的脚步,随口一问:“现在念欢怎么了?她还好吗?”
花祯被冷风灌进脖子里,忍不住缩了缩:“自然是大受打击,你说,昨天还是好端端的一个大少奶奶,程家大小姐,就一个晚上,她就从有钱人倏地变成了一个没钱的人,而且她还要被迫出来支撑着这个程家。”
“其实……顾瑾渊没想过真的和念欢离婚……就是你家小姐说是非得要离婚。”纪文山这段话说的声音有点小,可花祯还是听完了。
她走在前面,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特别严肃的说:“纪文山,你这让我突然想了起来,从刚刚小姐跟我说话,给我一种感觉,她好像起了寻死之心。”
纪文山当即差点惊掉下巴:“不会吧?都想要寻死了?”
“她没有明说,可是对于我的猜测,她也没有出口否认。”花祯特别诚恳的说:“我现在特别害怕,小姐想不开了怎么办?”
纪文山皱眉:“这可不行。”
“不过,短期之内,她还是没有这种想法的。”花祯嘴角淡淡的笑了笑:“她说要复兴我们程家,还说想到了办法。”
还有就是,她想到了报仇。
其实花祯想到这里,才敢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阿笙还是有着仇要报,只要有着希望,她就不怕到时候如果给花简报了仇,还会让阿笙去想不开。
纪文山不解的挠挠头,这花祯,怎么变脸变得那么快,怎么自己想着想着,就露出了笑容呢。
她平静的说:“刚刚我说的话,你就当做没听到吧,我突然想到,刚刚小姐是在开玩笑。”
这下纪文山更疑惑了,所以说,这阿笙到底说了什么?真的有过寻死的念头吗?
花祯说:“不过我还是求你一件事,你去劝劝少帅,现在程家遭此大劫,小姐未免心情不好,离婚事情这么大,真的不要轻易儿戏。小姐说过的话,不要当真。”
结果纪文山语出惊人:“其实,我看到我哥,已经写好离婚书了。”
花祯心里一个咯噔:“什么?少帅写好离婚书了?少帅不是才跟小姐告白吗怎么突然……就写离婚书了?”
“是我哥自身的问题,他要去北方打仗了,你知道的,打仗这种东西,九死一生,他……也是为了念欢好。”纪文山幽幽的说。
花祯心里可着急了:“我们小姐不是那种……”
“可是顾瑾渊却是最不想让念欢守寡的人。”纪文山说:“当时他娘说要找关系找别的人替他去,他说他不愿意。”
“他娘就直接骂他,问他为什么那么自私,不想想自己年过半百的父母,还有一个年过八旬的老太太。”
“他说,这是组织规定。”
花祯惊呆了:“可是,这是真的组织规定吗?”
纪文山说:“这是苏伯仲搞事,苏伯仲要顾瑾渊娶苏沁瑶还要他休了念欢或是让她退位,我哥不愿意。”
“当时他跟我说,他回答苏伯仲的话就是,他答应过念欢,他不会再娶谁或是纳妾了。所以苏伯仲一气之下,就说,你去战场上死吧。让你亲爱的程念欢替你守寡吧。”
花祯这才明白了顾瑾渊的离婚书的用意:“如果……少帅不幸,到时候就把离婚书给小姐……不让她守寡,让她婚嫁自由?”
“其实,我说一句过分的,我觉得这次我哥更加无私,你小姐只看到眼前,只想着自己……”纪文山声音低低的:“怕是我哥心里比念欢更难过。”
花祯看了看纪文山:“不然你去跟小姐坦白?如果你觉得替少帅不值的话。”
“嘿,这话怎么能跟念欢说,说了之后我哥的苦心不就作废了吗?”纪文山说:“我觉得还是让念欢自己了解吧,我说了的话,目的就太明显了。”
花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在她看来,如果她在面临这种状况下,要她为一个人无私奉献而要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埋在肚子里,她做不到。
就像小姐以前不经意跟她说,她的性格就是那种,不会轻易为别人付出,如果保守的为了别人付出了一分,就会要求别人回报你十分。也许是出了程家后面对着一些不同的人之后,她开始慢慢的赞同了阿笙的话。
按照她的想法,她要是像顾瑾渊那样,为阿笙做了那么多,肯定会跑到阿笙面前,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的列出来。
如果她是阿笙,顾瑾渊派人不让程傅海再使用码头,说什么都不是去纺织厂镇压民心,而是直接把顾瑾渊找过来,让他来解释这件事。
所以,造成现在这样,两个人都迫切的想要和对方分道扬镳,可是自己心里却也依依不舍,造成这样的局面,不就是自找的吗?
现在阿笙任性,不清楚顾瑾渊对她而言就是个保护自己的大树,还说想要挣脱他的保护。面对那堆残次品,花祯自己都觉得特别悬。
两人一路上安静的走着,纪文山也会偶尔看着沉思着的花祯,偶尔出神。
进门,两人依旧没有任何交流,就这样一前一后的上了楼梯,到了纪文山的楼层的时候,纪文山突然开口:“花祯。”
花祯被这声呼唤回到了现实:“嗯?”
“你家小姐有没有说过,我可以成为你的避风港?”
说实话,纪文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脑子抽那么一下,问了这个问题。
但既然问了,他也想知道花祯的答案。
花祯轻轻的嗯了一声:“她说她不放心我,所以想要撮合我与你。”
说到这里,纪文山心里有些急切,他又接着问:“那你……到底怎么想?”
“我不能喜欢你。”花祯笑了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在我心里早就已经掂量了一番。”
纪文山又迫切的追上了和花祯距离着的两层楼梯:“为什么你不能喜欢我?身份什么的,我可以不在乎。”
花祯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特别认真的说:“在认识你这么久的这段时间里,我也一直在刷新你的好感。可是这并不是爱情。我有我的想法,我不想让你后悔。”
“我们以后还是正常的朋友关系吧。”花祯淡淡的笑了笑:“不过,就是我家小姐很快就走了,可能以后我跟你都不复相见了。”
纪文山一直看着她的眼睛:“花祯,其实像你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人行走在江湖,不一定要带着感情啊?”花祯说:“带着太多累赘,走不远的。”
纪文山愣了,他何曾听过这样的豪迈的话竟出自一个女人之口。
他情不自禁的问出口:“花祯,如果我陪你去走江湖,你会不会接受我?”
花祯哑然。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不是纪文山突然这样一问,她从来都不知道纪文山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放下了搭在纪文山身上的手,转身就想落荒而逃。
却被纪文山一把拉了回来,他特别严肃的说:“花祯,我知道你们主仆间都有这样的毛病,一讲到感情的事都会想要逃走。顾瑾渊会尊重念欢的意见,我不同,我就想要直接了断。”
“反正我就一句话撂下了,你无论喜不喜欢我,我都只喜欢你。如果你觉得委屈了我,或者是我的爱妨碍到了你,你可以试着喜欢我。”纪文山直接一气呵成说完了这段话,放开了花祯的手,转身就逃走了。
花祯留在原地,纪文山走远之后,她握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就像有个小鹿在撞。
书中常有形容爱情的语句,可是语句苦涩,能形容的无非就是那几句,见到他人来,便心跳加速,脸红耳赤。不见他人来,十分想念,就连做事都做不好了。
花祯转身爬着楼梯,她把手贴在自己的脸蛋上,试图用手上的冰凉来缓解脸上的燥热,可是就连她的手都捂热了,她的脸蛋还是发热得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