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鹭这话说得难免有些刻薄,叫温燕绥想要接话也无话可接,眼见着李储好不容易欢喜起来的情绪又低落下去,她心里亦是着急。
而楚楚就不那么着急了,逗弄了有瑜一会儿,便施施然坐下了,尔后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道:“我倒觉着有瑜公主长得很可爱呢,钦天监的话也不可全信,嫔妾来自攰族其实不大信星象这些。那日孟嫔妹妹难产,嫔妾为了祈祷孟嫔妹妹平安,也用攰族的法子算了一卦,不知皇上可想听听?”
李储听说过攰族人不信天命,要敬也只敬五谷神,所以李储还是有点兴趣,只点了点头,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楚楚点头,先是念了句诗:“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嫔妾算出来孟嫔妹妹是天上姮娥,因耐不住寂寞才下凡间,今生与皇上遇见也是命定的缘分。再说中秋那日,孟嫔妹妹仙姿风骨,如今生下有瑜,这天生兔唇未必是件坏事。指不定是月宫玉兔想孟嫔妹妹,也跟着一齐来了呢……”
温燕绥不等她说完,有些愤然出声道:“什么乱七八糟神神道道的,说不出糊弄人!”
“钦天监不也是神神道道的么?”楚楚眼睛一挑,看向温燕绥,这是她头一回这般与她作对,想来以后要少些才好。
温燕绥看着楚楚,她从未想过李淮南会将她调教得这般好,当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楚楚一顿,看了眼孟鹭神色,发觉没什么异常,心中顿时有了些底气,这才继续说道:“再说了,这些东西信一半就好,要是上天赏了好咱们就谢,就去还原。要是非要给点劫难,跨过去不就好了,皇上说是不是?”
李储连连答应着,他贵为天子,自然不能在旁人面前显出弱势来,再说他觉着楚楚说得当真有几分道理。于是李储看孟鹭的眼神都变了许多,孟鹭也没进来时那般咄咄逼人。
“要是这样……”李储看了温燕绥一眼,见她衣着华贵,也并不上心的模样,便说道,“楚婕妤,可有些心思帮孟嫔抚养着有瑜?”
温燕绥听到这话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她准备了这样久,不能被楚楚抢占先机。可眼下自个儿处在下方,也没什么胜处好说,要是多讲两句被李储察觉了自个儿想要利用这孩子夺宠的心思,恐怕更不好收拾。
于是她紧盯着楚楚,脑袋里也是转得飞快。楚楚只是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搞得宫中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才继续道:“嫔妾没有生养过,自个儿都照顾不好,如何去照顾有榆呢。要说得话,还是容妃娘娘最为合适。”
温燕绥没有搞懂她这是唱的哪一出,但现在只要能随自己的愿便好了,于是赶忙出声道:“本宫也没有生养过,不比楚婕妤细心,这些事儿本宫还得像你请教。”
李储瞧见自个儿后宫一派祥和,礼让谦卑,心里也是高兴。末了觉着还是要问下孟鹭的意思,于是开口道:“不知孟嫔是什么意思……是想将有榆留在身边,还是送去颐和宫?”
“送去颐和宫罢,嫔妾相信容妃娘娘可以照料好有榆。”孟鹭垂下眼睑说道,今晚楚楚给温燕绥的苦头已经够多,自个儿要是还上赶着去说上两句,保不齐会将温燕绥逼急了,叫她对孟家下手。于是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嘴上还是讲着些客套话,说道,“嫔妾眼下身子也不大好,以后劳烦容妃娘娘多费心了。”
温燕绥也跟着说道:“都是姐妹一场,这些客套话就不用说了。”
孟鹭苦笑一声,没有接话。奶娘还抱着孩子站在她身后,她招了招手想要最后看孩子一眼。可奶娘将孩子抱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瞧见那嘴心中还是厌烦。
若不是为了固宠,她断然不会让自己有身孕,好不容易有了想着生下来从此就有个依靠,没想到有是个这样的。方才楚楚说得话倒还有点用,叫她不那般心烦意乱了,可眼下看着,还是觉着不用什么姮娥玉兔,是个康健的孩子便不错了。
于是她示意奶娘将孩子送到温燕绥身边去,奶娘到底有些舍不得,却也只能听命于她。而温燕绥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心底自然欢喜,也就暂且不计较楚楚之前给她的那些刁难。
只是她方才恍惚想清楚了一件事,楚楚刚来的时候温燕绥以为她是受了李淮南的指使,也以为李淮南想到了这一层,所以自己要巩固权势也不让她得偿所愿。可是到最后,楚楚也没替她说什么话,反而还推波助澜,原是楚楚不需旁人提醒,也晓得争宠。
温燕绥愈想便愈觉得楚楚不可小觑,暂时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对付她,就只是记住了今日的事儿。尔后她嘱咐子规先回去,收拾了颐和宫里那些熏香,又仔细盘算过有榆缺些什么东西。
李储见她是当真喜爱这孩子,也算是放了心,于是起身说道:“今夜就先这样罢,也不必翻牌子了,孟嫔留下便是。”
李储是觉着,要有些时候与孟鹭说几句心里话才是,也好安慰安慰她,叫她不要为了孩子的事情太过伤身。可孟鹭也跟着起了身,行礼垂下脑袋跟李储说道:“皇上,近日嫔妾身子不大舒爽,还在调养着,不便侍寝。”
这话说得李储哑口无言,只能低头看了下旁边太监捧着的绿头牌,扫过一眼后也没什么兴致,只叫她们都走了。
孟鹭独行独往惯了,跟温燕绥和楚楚行过礼后就走到前头去,急匆匆地回宫了。楚楚向来不与温燕绥亲近,眼下也不愿同行,江寒照也不在景阳宫了,想必早就回去了。
于是她也行过礼就走了,温燕绥也没留她,只是看着她走远了才长舒了口气,说道:“咱们也回宫去罢。”
一行人走了没多远,温燕绥眼角余光瞧见有人在长街旁边,于是停下脚步,说道:“出来罢,又不是耗子,躲什么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