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算着日子,又是要去冷宫给覃太妃送炭火的时候了。如今她在后宫甚是得势,也不晓得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她,楚楚自然不敢像从前那般大的胆子,敢深夜密会谋逆余孽。只是她想着,今夜雪深霜重,斐文定然是不好走的,但是这宫里头也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就只能叫八归一道跟着去。
此番她们二人前去,楚楚心中总是觉得不大对劲,并且惴惴不安着。斐文跟八归约莫去了有半个时辰,迟迟不见回来,而她在含光宫中也不敢懈怠,特意叫了赵全跟琴如在面前伺候着。
可是斐文跟八归一刻不回,她便愈发紧张。手里头拿着的树叶并没有看进去多少,反倒总是朝着外头张望着,赵全见她这副模样,以为是有什么心事,便端了参茶过来,与楚楚说道:“小主喝过参茶便睡了罢,外头夜已经深了。”
楚楚半晌才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结果那一盏参茶,尔后也晓得这赵全定然是看出什么来了,于是便打着圆场说道:“叫斐文与八归给本宫拿些桂花糖回来,怎么就去了这样久?”
这样的话说起来落在赵全耳朵里,便是显得楚楚有些想一处是一出了。这大半夜的说想要桂花糖了,就赶紧着打发了八归去,斐文瞧见自然是不放心,要跟上的,于是楚楚面前就落得了琴如跟他来伺候。
瞧着外头这样大的风雪,赵全就晓得,楚楚还是有些担心这出了门的二人的。只见她还是瞧着窗外出神,心不在焉地跟赵全说道:“还不算太晚,本宫等她们回来再睡罢。”
如以一来,赵全便也就说不得什么,只能够点头答允着,陪着自家小主一起等便是了。含光宫里暖和极了,饶是琴如不愿意受楚楚脸色,眼下也贪恋这几分暖和,不想回到后偏房里去。
到底八归跟楚楚也没有等到太晚,透过灰蒙蒙的窗子,终于是瞧见了八归跟斐文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回来。楚楚顿时就起了身,尔后吩咐赵全说道:“快,赵公公快出去瞧瞧,这两人是怎么了!”
赵全闻言自然是不敢拖延,只能够赶紧着应声走出去了。不消片刻,就只瞧见斐文跟赵全两个人进来,并不见八归一起,瞬间心都揪起来了,十分紧张的问道:“斐文,八归呢,她怎么了?”
“小主不必着急。”斐文等到化掉了一身的寒意,才敢上前去回楚楚的话,“回来的路上宫灯也不甚亮了,八归不小心踩到了水,鞋袜连带着衣裳都湿透了,这会儿正回去换衣裳呢。”
楚楚闻言才稍微放了心,只是挥手,叫赵全跟琴如都先下去,就只留下一个斐文伺候自个儿更衣歇息。今日本来就轮到了斐文守夜,自然就没有人问什么,斐文关好了门窗,便开口跟楚楚说道:“东西都送到了,小主放心便是,覃太妃那边都还好。”
“还好……?”楚楚说话的尾调微微上扬着,她头一次有了这覃太妃不能够留下去的心思。她身上藏着的秘密楚楚已经全部知晓,而这个人也再也没有了可以利用的价值,留着反倒是个祸害。倘若哪一日,自个儿偷偷送东西过去的事儿被人发觉了,那时候李淮南首先不会放过她,而事涉朝政,李储也说不得什么。
到时候,楚楚自身难保,攰族的人也要跟着她受罪,这一步棋未免走得太凶险了一些。只是最后楚楚也不敢贸然下这样的指令,毕竟曾经是受惠于人,不敢轻易除去,恐怕覃太妃最后会反咬一口。
久而久之,这也就成了楚楚的一桩心事。但此事终究是过于隐秘,楚楚只能跟身边的斐文还有八归说上两句,其余人一概不敢提起,毕竟事关重大,并且这件事情就算是说了,也不会有人能够体谅她的。
楚楚原先是想过,幸好当时没有一时冲动。要是好的话,顶多就是被人好言相劝,从此不要往来;坏的结果,恐怕就是今日在这宫里,早就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
如此一来,楚楚就只能够自个儿憋着了,也就是憋得难受一些,倒也没什么的。
京州的雪这两日是愈落愈大了,人人都待在自个儿宫里头不出来。楚楚倒是有心想要去照看温燕绥,奈何这大雪已经落到了行人不能走动的地步,她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然而这样的雪天是最无趣的,又不能够出去玩儿,也不能邀请三五好友来烤火说话。这两日李储都不来了,楚楚只能够自个儿闷在宫里头。
其实她还是算好的在,这长宁宫的林易痴生产在即,只是好在产婆在大雪封路之前就进了宫,到时候要还是这么个天气,林易痴倘若着了凉,恐怕会落下病根来。好在她宫里的人办事还算得力,这两日传来的话是一切顺畅。
楚楚稍微估算了一下日子,这林易痴生产也就在这两日了。恰好是今日她正在含光宫里头抛石子玩的时候,恍惚听见外头长街上有人喊着话跑过了。说了些什么楚楚没有听清楚,都被凌冽北风吹得七零八落,但楚楚心中也估摸出了个大概。
于是她吩咐斐文出去瞧了一眼,不稍片刻便瞧见斐文回来,但是她不甚着急,只叫斐文慢慢说了,且听她说道:“启禀小主,生了,是个皇子。”
“意料之中。”楚楚放下手中的石子,敲在桌子上有几声闷响,她稍微思忖片刻,便叹了口气,只跟斐文继续说道,“你去库房里挑几件合适的礼物送过去,二皇子生的悄无声息,倒是叫人还有些恍惚了。”
斐文自然是应了“是”,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她总觉得楚楚并没有将林易痴这件事儿放在心上,于是去库房之前,她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小主,斐文觉得您好像对意妃娘娘淡淡的,不甚在意。”
不仅是不甚在意,二皇子好歹也是李储的亲生儿子,也是宫中喜事。有人贺喜自然也就有人忌惮,再加上楚楚是晓得林易痴也是有想要争夺后位的心思在里头的,不管是为了自个儿,还是为了温燕绥,楚楚都应当防范一下。
可是眼下的楚楚一点儿动作都没有,她听到斐文这句话,只是稍微抬起眼皮看了斐文一眼,再跟着她说道:“你去送完东西,回来本宫再告诉你。”
斐文心里忽的有种不详的预感,可是她也不敢耽搁,只带着一头雾水去库房挑了东西,待到雪小了一点儿,才从含光宫出发。这一路也算是千难万险了,雪是极深的,只有一些没分到好小主宫里的粗使太监或是宫女在清扫长街,斐文瞧见他们,忽的觉得甚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