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想要安慰李储,却发觉是有心无力,好像也没有什么旁的话可以说了。李储的忧虑是她无法明白的,就只能够沉默以待,李储也晓得楚楚在想着些什么,只能够沉沉叹气,尔后拉着楚楚回到房里头睡下了。
他们是能够好睡,可是江寒照不能。她上书陈情之后,也才意识到原来自个儿对李储还是和从前一样,和从前一样的情意深重。她在写给李储的信里,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可是这些认真,也只只换来这一个月的相对。
江寒照还是觉得愤愤不平,她想着要是楚楚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就好了。可是她偏偏就出现了,还偏偏进了宫。她就像是攰族的一阵风,肆意且张扬地占据了李储的心,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子,叫后来的人望而却步。
其实江寒照也是知道的,当初自个儿实在不应当心慈手软,应当趁着楚楚不大受宠的时候就赶尽杀绝,可是现在想什么都晚了。她从前只是觉得李储宠着楚楚,是跟宠着后宫所有妃嫔一样的,直到那天李储的生辰宴会,楚楚落水李储义无反顾地跟着跳下云烟湖,她就晓得,她这一辈子都是比不过楚楚了。
因为江寒照知道,楚楚本来就是识水性的。
只有楚楚,才能够让一个掌管天下的君王方寸大乱。也只有楚楚,让李储见不到又念着,犯了错也不敢重罚。
想到这儿,江寒照免不了就有些心累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维持李储给的这一点儿宠爱,她实在想要放弃了。一个人要是只为了王权富贵,那是怎样都能活的,倘若要是为了一个情字,怕是就支撑不了多久。
只因得王权富贵无穷尽,而这人与人之间的情意,是有时绝的。
这宫里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景象,过了大概有一月多。李储有时候会歇在含光宫,有时候会去看看江寒照,也在温燕绥跟林易痴身边周旋着。可是他仍旧想不出如何去回应这些后宫嫔妃的真心,他对待感情这一块,还不是像个帝王一样去看待,而是像个年少公子。
天是愈来愈酷暑难耐,楚楚在自个儿的含光宫里几乎是一刻都坐不住的,更不用说出去走动了。可是日子不会一直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下去,今日午后,一直在照顾孟鹭的太医突然火急火燎地来找了她,与她说道:“楚妃娘娘!孟嫔小主又呕血了,微臣一人之力实在没了法子,楚妃娘娘快再 叫些太医过来罢!”
楚楚当时还在昏昏欲睡,听完这句话之后顿时就清醒了。赶忙着起身,尔后问道:“是怎么一回事?本宫不是叫你悉心照顾着吗?怎么会又呕血?!”
太医接着楚楚这一连串的质问,也不晓得从何而答。好在楚楚也没有揪着她盘问,只是叫人赶紧去请太医过来,自个儿也跟着赶紧去了孟鹭身边。等到了孟鹭身边之后,她才发觉这太医实在是已经尽力了。
孟鹭瞧着,已经是快到弥留之际了。楚楚心中忍不住一酸,耸了耸鼻子,忍住喉咙里的哽咽,便跟身边的斐文说道:“你也不必在本宫身边伺候着了,赶紧去请皇上过来罢,孟嫔怕是已经……”
楚楚的话只说到一半,就实在是说不下去了。这样的丧气话,她本来希望自个儿永远都不要说,待到入了宫之后,她只求自个儿能够说得愈少愈好。
斐文自然也就不敢含糊,只赶忙着去找了李储,顺带还通知了各宫嫔妃。眼下没有什么人来,楚楚便也不用守那些规矩,只见她径直走到了孟鹭身边,尔后坐在榻上,握住了孟鹭的手,轻轻地唤了一句:“孟鹭姐姐。”
她的声音轻轻发着颤,孟鹭听见了,眼睛努力睁开着,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努力回应了楚楚一句说:“楚楚?你怎么了……可是又有人欺负你了?”
孟鹭说这句话的时候,楚楚恍惚间以为自个儿回到了刚进宫的时候,孟鹭那时候只要她受了欺负回来,都会轻轻地、温柔地安慰着她。楚楚无论在外头如何,在那个时候,她只要是回到了含光宫里头,就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担心了。
倘若这后来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才好。
楚楚只是这样想着,尔后好大一滴眼泪就跟着掉下去了,砸落在孟鹭的手背上。孟鹭察觉到动了动手指头,气若游丝的安慰楚楚,一张口却又是“哇”地吐了一口血出来。楚楚吓得赶紧掏出身上的手帕,去帮孟鹭好好擦拭着,可是这一张手帕都擦红了擦脏了,还是怎么都弄不干净。
这会儿楚楚的眼泪自然就掉得更加厉害,张着嘴半晌都说不来话。孟鹭口中喃喃的,是在念着些过去的事情了,楚楚恍惚之间,还听见了一个名字,可是孟鹭说不大清楚,楚楚也不想问。
她不想让孟鹭死,是真的不想让孟鹭死。
在她的心里,总是急着每一个人对她的好,就算是到了后头生分的地步,只要没有害过她,她都是不怨不恨的。楚楚舍不得孟鹭走,也就是从前那个念头,倘若孟鹭真的走了,那些个好时光便也就一去不复返了。
“楚楚,我信你……我只信你。”
楚楚忽然听见孟鹭好像念着自个儿的名字,便赶紧将耳朵凑了过去,只听见她断断续续地说道:“在衣柜里有有一个匣子,里边的东西……待我走后,你便烧了……我……还给你留了一封信……”
孟鹭还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这会儿也说不出来了。她想着反正那些话都写在了信里,就不必再可以说些什么,只皱着眉头,不再做这些努力了。
稍过片刻,太医跟皇上便都来了。楚楚已经是哭成了泪人,连行礼都不能动,只是死死地抓住孟鹭的手,好像只要她抓的紧一些,孟鹭就不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