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南露出来一个笑，是对于所有的事情都胜券在握、意料之中的笑。楚楚从来都不会像她那样，什么事情可以最直接去做不需要考虑后路，于是李淮南就是她最想要成为的人。
“这后宫的水没有多深，在我这儿就打止了。”
听到这句话时候的楚楚，终于回想起来，这前朝后宫曾经都是属于李淮南的。关于李淮南的传说不仅仅是存在于他人的口中，这一次终于展现在了她的面前。她可以上阵杀敌统帅三军，也可以将这前朝与后宫打理的仅仅有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这所有的一切属于李淮南，也来自李淮南。江寒照布下的眼线再多又如何，这宫里头绝对大部分人都是李淮南的。
楚楚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她只觉得膝盖一软便跪下了。如今的她已经不能够奢求李淮南什么了，因为李淮南只要告诉李储，温燕绥为她所做的一切就都前功尽弃，而且还会把温燕绥拖下水，她不能这么做的同时，也不能就此放弃八归这件事情。
于是她思量再三，只想要能够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可是仔细想起来，她只有不断的忍住和委屈自个儿，才能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尘埃落定。
楚楚终于开了口，就像是最后的一点儿卑微请求，问李淮南说：“倘若臣妾有了妱嫔陷害八归的证据，那时候可以跟皇上说么？”
李淮南摇了摇头，笑道：“不可以。”
“为什么？”楚楚知道原因，可是她还是想问，为了她最后的那点儿不甘心。
而李淮南也知道她是明知故问， 却也还是耐心答了她：“今日的事情是妱嫔替你顶了罪，你就当是跟她，一报还一报罢。”
这好像是最好的结果了，李淮南该说完的话也已经说完，也不多做久留，便出去了。楚楚瘫坐在地上，久久没有站起来，她知道有些事情应该尘埃落定，已经容不得她来再做任何反驳。
至于李储那边，对八归也已经有了新的处置，不过是在狩猎之后了。楚楚本来是不愿意出宫的，她就只想留在宫中照顾八归吗，但是和之前一样，所有的人都劝她应该去，不然会失了礼数。
于是楚楚不情不愿的来了，狩猎围场广阔无垠，冬眠前最后的走兽在寻找他们的栖身之所。楚楚的枣红小马被牵了出来，李储原本是打算哄她高兴的，可是楚楚还是神情怏怏，并提不起多大的兴趣来。
李储想尽了办法都没有多大用处，最后也就只能够跟着顾笙他们一起去狩猎。楚楚看见温燕绥要照料她的一双女儿，而钟杳只对琴棋书画有点儿兴趣，什么骑马射箭，她是看都不想看一眼。
这时候的楚楚便觉得有些孤独了，斐文也被她留在含光宫里照顾八归。于是她就只能自个儿骑着李储送她的枣红小马，温燕绥瞧见她人跟马都憋坏了，便跟她说道：“你去远处走走罢，本宫瞧着你都闷得慌，这围场可大了，晚宴前回来便是了。”
得了温燕绥这句话，楚楚终于有些高兴的点了点头。也不让温燕绥叫什么人在她身边伺候着，一个人驾马远去。
只有骑马驰骋让风掠过自个儿耳边的时候，楚楚才能感受到真正的自由。她所有的愁思跟忧虑都跟着风而远去了，不留在她身边，只是再大的围场也会跑完，这终究不是属于她的广阔天地。可是今日还没有跑到边，楚楚的枣红小马就累了，她只能够翻身下马，等它好好休息片刻。
周围没有什么人，白桦林的树叶只剩下孤零零的几片，光秃秃的树枝不少，但是仍然显得寂寥孤独。楚楚逐渐不知道这场狩猎的意义在哪里了，在冬眠之前让这些走兽都不得安宁，好像也不算是什么好事。
楚楚想着想着，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本来以为这广阔的天地间不会有什么让她得到回应，但是楚楚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什么声音，只听见道：“楚妃娘娘好兴致，我还以为这片白桦林不会有人肯来。”
楚楚回过头去，见到了苏琅。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世事变迁却从来不再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要是从前的楚楚肯定会不以为然，甚至她都注意不到这一点儿。可是现在她不同了，她知道保持本心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而她面对苏琅的时候，也终于冷静了一些。也许只是她一时的错觉，以为自个儿真能和这样的人见过面呢。
“本宫也是无意之间走过来的……”楚楚实在是瞧不出这块地方有什么好特别的，也许文人如同安瞿惟跟钟杳的眼里，这个地方才能给有真正的魅力。他们总是喜欢看到什么好看的事物便作诗作词的，楚楚只会说这地方可真不错。
苏琅的眼神稍微涣散了一下，像是在回忆里抽身出来，然后他看着楚楚，就像是有一些苦笑着说道：“不怕楚妃娘娘怪罪，在下真的觉得见过你。”
就像是好久好久以前，楚楚还身在攰族的时候。她有一匹真真正正属于自个儿的枣红小马，它不会被栅栏关起来，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能够回到马厩。而她自个儿也不用在四四方方的红墙里，度过寂寥无趣且处处隐忍的后半生。
“本宫……”楚楚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脑袋里恍惚就出现了很多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在她面前闪过。蓝天白云，就是这样俗套的说法，那时候的她说了一件及其愚蠢而到了今日才后悔的事情。
那时候的她，竟然以为攰族之外会是她最喜欢的天地，她向往着独身一人自由自在，她也听说过京州的繁荣昌盛，并且十分向往着。
楚楚想着，要是她没有入宫，京州一定还是她想象里的那个京州，倘若她能够有机会到这里，楚楚也只会觉得京州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这大概是楚楚第一次后悔，那年灯会就不应该遇见李储。
她所有的少女心事，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