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来酒肆楼下一片嘈杂,很多客人没法子吃饭,纷纷起身不嫌事大看热闹围过来,掌柜的也难以控制场面,情急中与一位客人发生争执。
自古开门做生意的人总爱和气生财,像今个吵得如此激烈,就差没动起手来,连杨肥都有些不解,停下脚步,凝神听了会,便大致明白事情原由。
原来有位客人家中已有三孩,最近又新添个小儿子,房屋不够居住,便取出多年积蓄,共200两纹银分别装在两个钱袋中,袋口扎好后并用麻绳系住两端,和别人约好了,准备酒肆吃完酒后就去城西头一大户人家购买一处闲置的房产,好让上上下下一大家子有个好居住的环境。
正吃在兴头上,谁知隔壁一邻居一路找来唤他,说家中突发急事,其母眩晕,坐卧不宁,家中唯有一个妇道人家和几个孩子在家,根本不知怎么办?让赶紧回去看看。
客人自然焦急万分,急忙奔回去看望,准备送母去医馆瞧病,哪知前前后后忙了半天,心思定下来后,突然发现钱袋子还系在运来酒肆酒桌子下的横木档子上,于是又匆忙来寻。
到酒肆后,客人说明来意,掌柜的急忙从柜台储物柜中将系好的钱袋子物归原主,并一再表示,本店一直诚信经营,客人万一有贵重物品遗留在此,也会尽量保管好,等客人回头来取。
掌柜的还是一再提醒众人,到本店吃酒,客人还是尽量保管好自己的贵重物品,酒肆人来人往,人多手杂,万一弄丢了总归不好,店里也不可能赔偿。
这客人连连感谢后,取回钱袋子出门没走多远,便又返回了,原来他发现200两纹银似乎轻了些,打开一看,发现钱袋子里只有上面有几十两纹银,下面全是差不多重量大小的青石头,客人大怒,想不到掌柜的如此黑心,居然趁机偷偷掉包他的银两,这可是他全家数年来辛辛苦苦挣得血汗钱,于是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和掌柜的大吵起来要求赔钱。
掌柜的得知情况后,更是大呼冤枉,骂客人简直无理取闹。
原来这位客人走后,店小二收拾桌子,便发现钱袋子交给掌柜,掌柜打开一看,都是纹银,便知客人等会一定会回来索取,便又急忙系好钱袋放在储物柜中,从中午到现在,掌柜的称自己都没有离开此处,怎么可能会有人将此钱袋子掉包,客人分明是取回钱袋子后,将部分纹银取出,又放进青石头,准备回来讹诈自己。
二人争执的面红耳赤,身边围观的吃瓜群众也纷纷评头论足大发议论,有人站在掌柜的这边,说人家做生意多年,一直诚信为本,怎么会贪图别人的钱财。
也有人站在客人这边,说世道变了人心难测,一下见到200两纹银,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这年头见财起意的事情多了去,难保掌柜的没有此心。
眼看事情越闹越僵,双方很快就要动手,客人也来个几个朋友当做帮手,酒肆的伙计也都停下手中活计,围在掌柜的身边,看样子在等着一声令下,眼看一场群殴无法避免。
杨肥开始也有些纳闷,这样的事情毕竟遇见不多,瞧一瞧掌柜的神情,却有一脸无奈且愤怒不已,那客人好似也一脸怒气,都不太像撒谎。
难道当中会有其他人偷偷实行掉包计?
可刚才掌柜明明说了,他一下午忙碌,根本没离开柜台,不可能有人掉包。
客人也说了,接到钱袋后离去到发现问题又匆匆返回,应该也没有任对他下手。
如果根本没人将钱袋子进行掉包,那么只能说明他们当中必定有一人掩饰自己,撒谎了,且掩藏的很深。
瞧着那客人手中的钱袋子,一股刑侦的本能涌上来,杨肥旋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钱袋子,顿时,他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计上心头。
“都散开,衙门办案,闲杂人等退到一边!”
杨肥杨胖子加大了嗓门,排开众人,众人一看有衙门的人来,自然不敢多趟浑水,纷纷靠在一边。
杨肥板着脸说道,“我乃扬州衙门的,掌柜的,刚才你们二人争执的事情我听得一清二楚,我认为,客人既然在你这吃饭喝酒,那么,你这酒肆便必须保障客人生命、财产不受侵犯,他的银两在你酒肆中弄丢,自然也得由你负责赔偿!”
“胡····”
掌柜的忍住怒气,没法子,谁叫对面站得是衙门的人呢?“这位差官,我确实没有拿他的银两啊,如果都如您所说,那我这酒肆以后还不得赔死!”
杨胖子正气凛然,回道,“那我可不管,当今朝廷颁布《开皇律》,律法中有明文规定,难道你不怕王法吗?”
“这,这!”
掌柜的要晕了,他是本本分分生意人,字都识不得多少,怎么可能没事翻书研究《开皇律》,这律法的事情,就是一般朝廷县令都不一定弄清楚,身边都要带个师爷,何况他们这些斗升小民。
旁边一位伙计悄悄在掌柜耳边道,“掌柜的,他谁啊?扬州巡捕衙门就那么二十来个人,咱们都比较眼熟,这胖子是谁?莫不是和对方同伙,一同来讹诈我们?”
掌柜的微微点头,可又拿不定主意,暗道,他奶奶滴,曹捕头去哪了?听伙计们说不是在这里吃酒吗?店里闹这么凶,他也不出来瞧瞧,咱可是每个月都按时足额交纳了保护费啊!
掌柜的没辙,连忙滋开笑脸,将杨肥拉到一边,“差官,请借一步说话”,旋即将杨肥请到柜台里面,从袖口中掏出一锭成色极好的雪花银子,“差官,您行个方便,我敢拿全家老小身家性命对天发誓,绝对没拿客人的银子!您真非的让我陪,那我这几个月生意可就白干了啊!实不相瞒,巡捕衙门里的曹捕头,也算是我的老熟人,您瞧在曹捕头的份上,请您主持公道!”
杨胖子将银子退到掌柜的手中,一脸奸笑,属于让人瞧着恨不得狠狠上去给上几巴掌方才解气的那种。
“实话告诉你,曹捕头得罪了上司不在巡捕衙门干了,以后我就是巡捕衙门的头头,刚才曹捕头请我吃饭,就是和我商谈办理怎么交接事宜,你将银子退给那客人,这就是公道!我秉公办理,不徇私情!还有以后的保护费要加倍,我来了,规矩就得改改了!”
“你,你!”
掌柜的快要气疯了,胸口起起伏伏,身边伙计连忙劝说,气大伤身,想开点,您也挣了几个钱,可要活个七老八十的,否则人死了,钱没花掉,亏大了!
他二人在柜台里面交谈,外面人多少也能听出些眉目,一看掌柜的晕头转向气呼呼的样子,不禁也猜到几分,那站在一边的客人不禁一脸得意。
当然这一切都给杨胖子不动声色瞧在眼里,观察二人神色,更坚定自己的判断。
“好,我陪!”
掌柜的认栽,民不和官斗,他咽下这口气,生怕眼前这差官和那人是朋友,要么是亲戚,那争到最后指不定更惨,“还请差官以后常来照顾,小的感激不尽!”
“这不就结了!”杨肥嘿嘿一笑,“快陪银子吧!”
“给银子!”
掌柜的一声叹息,什么世道,官比土匪还厉害,土匪只要买路钱,他是准备开始扒了自个老本啦!
伙计足足奉上一百多两纹银,那客人一时得意,接在手中,忙回道,“差官,您真是断案如神,爱民如子啦!”
杨胖子一脸满足地笑道,“银子本就是你的,装进钱袋子回去吧!”
“好嘞!”
客人一脸得意,咽下口唾沫,急忙将石头甩掉,将白花花银两往钱袋子塞,塞到最后,发现足足有四十两根本塞不进去,钱袋子竟然小了,于是急忙又装进怀中,准备往外走!
刚一转身,发现杨肥已经端条凳子坐在门前,挡住去路,嬉笑着回道,“说吧,你究竟为什么要讹诈掌柜的钱财!”
那客人脸上一惊,旋即笑容满面回道,“差官说笑话吧,刚才您还说是掌柜的讹诈我的银两,怎么现在又翻转呢?”
杨胖子翘着二郎腿,嬉笑面容瞬间变得极其阴冷,“你撒谎,刚刚你明明亲口说道,我将200两纹银放进钱袋中来此店吃酒,可现在200两纹银在此,你的钱袋子根本装不下,足以说明你以前钱袋中根本就没试着装过200两纹银,你分明有意讹诈这家酒肆,早就想到掌柜的平时极重诚信,见到你的钱袋子必然会妥善保管,你上面用银两伪装,下面却用上青石,你将别人对你的诚信当成了讹诈别人的本钱,你着实可恶!”
那人被杨肥戳中心思,连连后退,顿时又回过神来,“你胡说八道,无凭无据,怎么能说我讹诈!”
“证据!”
杨肥冷笑,“刚才那么多人都听到你说的话,难道不是证据!告诉你,我是刑部的人,今日来扬州办差,你若不从实招来为何如此?我把刑部审讯的法子,让你从头到尾尝一遍!还有你既然想讹诈掌柜的,那么刚才你娘生病的故事或许也是编的,我一调查便知,还有刚才那个给你报信的人呢?怎么见我发飙,就怕暴露没了踪影,应该是你的同伙吧?到时,你不招,他们招,我能让你竖着从大牢进去,横着出来!”
“我,我!”那人额头冷汗直冒,显然抵不住了。
杨肥掏出刑部腰牌,腰牌上赫然刻着一头狻猊,面目狰狞,正是刑部大狱的标志。一般草民见着,谁心里不惊。
那人再也抵不住,顿时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我说,我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