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亭里,顾妍筠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洛衡,与旁边的荣安公主说了一句后就径直向她走去。
顾妍筠一走近亭子,洛衡就发现她了,两人一个亭里,一个亭外,一个高处,一个低处,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
“妍儿今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沉默的对视许久后,到底还是洛衡率先开口问,轻笑着道。
“洛叔叔,我今日来是想问一下十五年前的你与我母亲的事。”顾妍筠看着洛衡,直接就道。
“怎么好好的突然想问这个了?”洛衡听顾妍筠这样问,却并没有什么很奇怪的表情,顶多就是觉得有些许的意外罢了。
这样的反应让顾妍筠心里多了几分思量,她略带几分狐疑的看着洛衡,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纸递给洛衡,并道:“洛叔叔看看这个。”
洛衡看了顾妍筠一眼,然后伸手接了过来,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他原本平静的脸色顿时就变了,神情严肃的看着顾妍筠:“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顾妍筠没说话,而是直接看着洛衡,好一会儿才道:“这个你不用管,你就直接说十五年前的事能不能说吧!”
“不能。”洛衡直接摇头:“你要是想知道的话,你可以去问问你的母亲,她要是愿意的话就直接跟你说了,她要是不愿意告诉你,那你问我也没有用。”
“那照你这么说,那就是十五年前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了?”顾妍筠听后却是没说什么,而是恍然道。
洛衡听顾妍筠这样说,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竟是掉进了顾妍筠的语言陷阱里了,看着顾妍筠不由失笑,无奈的摇头叹道:“你啊!”
“听闻十五年前,衡安王与我母亲关系匪浅?”顾妍筠没回答,而是继续问道。
都已经说出一个话头了,再说这也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洛衡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因此很干脆的就应了:“你说的没错。”
顾妍筠仔细的打量着这个男人,眼底带着满满地挑剔,但又忍不住为自己母亲明阳公主的眼光而自豪。
洛家是在洛衡的手里起复的,虽然他与明阳光下认识的时候还只是一个落拓的小将,但见今日今日,看他人品地位,也能够说明她的眼光是绝佳的。
传言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感情极深,性格秉性也极为契合,只是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自己的母亲嫁给了顾城那个伪君子呢?
而且给自己传信的那个人说她的父亲还极有可能是……
顾妍筠忍不住看了眼身前的男人,已经年过三旬,但是岁月好像特别优待他一样,都没有在他的面上留下什么痕迹,岁月赋予他的,好像只有满满的恩赐,以及随着时光流逝而愈发醇厚的味道。
乍一眼看上去,这个人完全就不像是征战沙场的将军,而是一个穿着书生长袍,临窗而坐,翻书品茗的儒者。
“还有什么事吗?”注意到顾妍筠看自己的目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洛衡忍不住眉心一动,然后问道。
顾妍筠摇头,但还是仔细的观察着他的脸庞,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越看越觉得,自己的五官脸庞,与他的总有那么几分相似。
“妍丫头。”洛衡突然喊了她一声,顾妍筠闻声抬头看着她。
“你母亲上次出事,查清楚缘由了吗?”洛衡问道。
听他这样问,没来由的,顾妍筠忽然想起了在御花园里听到的于公公与珍贵人的那一番对话,再想到顾府后院里隐形人似的徐姨娘,眼神微凝,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与洛衡他说。
“你发现了什么?”洛衡是何等敏锐的人,一见顾妍筠这样就知道她这是有所想了,便直接就问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呢?”顾妍筠没有回答,而是直直的看着洛衡,直直的问道。
“就凭顾府里外的那些士兵都是我洛家军的士兵,是我洛衡掌管的!”洛衡也直直的道:“再说了,你不信我,还能信谁呢?慕谦么?”
“好,那我告诉你。”想了许久,顾妍筠目光沉沉的看着洛衡,然后将自己与荣安公主在那御花园的一角听到的于公公与珍贵人的对话尽数说与了洛衡听,同时也将前世的一些事情以自己猜测的方式告诉了他,说完后就安静的站在那里,等着他的见解。
“你为什么觉得那个徐姨娘与珍贵人会是姐妹关系?就算五官容貌有一定的相似,但是也不能单凭这一点断定吧?”洛衡听完后却是道:“据我所知,那个徐姨娘早在半年前就被顾莫氏给救了带进府的,那是应城,而那珍贵人却是烨王从扬州寻过来的。”
“洛叔叔,你有没有听过香衣教?”顾妍筠想了想,想起了自己以前看稗官野史时上面记述的一件事,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香衣教?”洛衡听后看顾妍筠时脸色都变了,他神情严肃的看着顾妍筠,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香衣教的?”
“看野史的时候。”顾妍筠愣愣的道,然后又忍不住问道:“但是书上也只简单的提了两句,说这个教派里面的成员都是女子,且还都是血脉相传的,洛叔叔,你知道这个香衣教到底是做什么的吗?”
“这样的事说了也是污了你的耳朵。”洛衡皱眉,并不打算与她细说。
顾妍筠却哪里是那么容易依他的,只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只站在那里,笑盈盈的看着他。
洛衡被她看的无法,只能叹了口气,道:“你呀,”就与你母亲一样,倔强!”
叹气归叹气,但还是与顾妍筠说起了香衣教来。
原来这香衣教虽然美名其曰为教,但说起来也就是一个另外的培养调教女子的地方,里面的女子有着各种各样方式来俘获男人,然后借机得到自己想要的。
有传闻说这香衣教是有心人特意建立的,费尽心思调教女人,然后想办法将她们送到各处,然后趁此机会得到钱财或者自己想要的消息。
“珍贵人和顾府后院的徐姨娘若真是香衣教的人,那看来传言不假,且背后之人所图绝对不小!”洛衡也认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神情也严肃了几分。
“珍贵人既然是烨王所进贡的,那么会不会是……”顾妍筠看着洛衡,言语间带着三分猜测。
“不会。”这回洛衡却是很断定的就摇头否决了:“烨王虽然有文武双全的名声在外,但不能否认的事他大部分的成功与名声都离不开她的母妃薛贵妃,而他本人常年有薛贵妃在背后操持,说起来是极没有主见的。”
“那照理来说,薛贵妃身为女子,应当是极瞧不起珍贵人这样的女子的,又怎么会容许烨王将她送进宫呢?”顾妍筠不解,薛贵妃那骄纵的性子,可以说是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她儿子送进来这样一个女人与她争宠,她能容忍吗?
“你有所不知,这件事就正是烨王瞒着薛贵妃办的,且人已经被皇上收用了,她就算再看不过眼又能怎么样呢?”洛衡说着又轻笑了一声:“更何况能被香衣教选中送进宫的珍贵人,又怎么会只空有一张脸蛋呢?而且烨王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那还是个问号呢!”
顾妍筠听后瞪大眼睛看着洛衡,很显然并不怎么敢相信他说的话。
“不信你就等着吧,日久见人心。”洛衡见她这样也没有解释,只笑了笑后道。
顾妍筠抿唇没有说话,洛衡看了她一眼又转移了话题:“这件事我会自己去查的,若是查出来了,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好。”顾妍筠看了他许久,然后在洛衡坚定的视线下,点头应声表示了相信。
两人又说了几句后,守在外面的荣安公主突然出声了,她喊道:“表姐,你们说好了没有啊?我都等了好久了!”
“好了,你过来吧!”顾妍筠听到她的声音,忙应声道。
“荣安公主这人性格直爽,是个值得交往的人。”看了眼渐渐走过来的人影,洛衡启唇道。
顾妍筠没说话,只点了点头,荣安公主确实是个值得交往的人,只可惜了前世却是落得了那样一个下场,这一世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她再重蹈前世的覆辙的!
“衡安王叔。”看到洛衡,荣安公主甜甜的唤了一句。
洛衡虽然有些意外荣安公主的这个态度相较于以往好像更热情了些,但是也并没有多想,点头回了一句:“荣安公主。”
然后又与顾妍筠道:“你与公主先聊,我就先走了,前面的事与这次的事,我都会调查清楚的。”
“那就麻烦洛叔叔了。”顾妍筠眼神复杂的看着她道。
洛衡摇摇头,然后离开了,荣安公主见他走远了不由悄悄地松了口气,然后问顾妍筠:“表姐,你们在说什么啊?都说了半个多时辰了?”
“没什么。”顾妍筠敷衍了过去,荣安公主见她这样还没来得及失落,紧接着就听顾妍筠又道:“荣安,你前面说要绣给我的帕子呢?”
“你还记得啊?”荣安公主一听这个哪还顾得上想其他的,脸色顿时就耷拉了下来:“都这么久了!”
“当然记得啊,毕竟这可是你要送给我的第一件绣品啊!”顾妍筠忍住笑,板着脸道。
“表姐,要不然咱们打个商量,我换一样东西送给你,好不好?”荣安公主却是可怜兮兮的看着她道。
“不好!”顾妍筠想也不想就直接摇头:“我就要你亲手绣的帕子,或者荷包扇面什么的也行。”
“表姐!”荣安公主听着顾妍筠这样说,还继续扮着可怜试图让她能够改变想法。
而顾妍筠却只是残忍而又坚决的再一次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荣安公主不解:“我的绣艺又不好,就算绣了表姐你拿着也不好意思再人前用啊!到时候还不就是收着压箱底了,这样说来还不如我重新送你一份礼物,还实用些。”
“不管是用还是压箱底,那都是我的事你直接把你应允给我的绣帕给我就是了。”顾妍筠淡淡的道:“那时你说的要送我的是你亲手绣的绣帕,而不是别的什么的。”
荣安公主听完她的话,真是恨不得再一次回到自己说这话的那个时候,然后把说这样的话的自己给打死,这真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时怎么就脑抽了做了个这样的承诺了呢?
看着一本正经半点人情都不讲的顾妍筠,荣安公主也只能不甘不愿的闭上了嘴,萎靡的坐在了亭子的角落里,那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看的顾妍筠心里却是阵阵发笑。
“这是做什么呢?”这个时候,吕皇后的声音却是响了起来,顾妍筠忙站了起来与她行礼。
吕皇后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坐,然后又看着坐在那里眼巴巴的瞧着自己的荣安公主,好奇的又问了一遍:“荣安你这又是怎么了?”
“没什么。”看了眼顾妍筠,荣安公主认命的低下了头,对着吕皇后有气无力的道。
而在她张口的当口,顾妍筠也笑着开口道:“前些日子荣安公主说要赠我一块她亲手绣的绣帕,她正与我说她要给我的日子呢!”
“是吗?”吕皇后听后显然很惊讶,她偏头看向荣安公主,也问道:“那有母后的份吗?”
“母后!”荣安公主不依的跺了跺脚,允诺给顾妍筠的那一块绣帕就让她够为难的了,要是再应一份,那还不如要了她的命算了。
“好了好了,母后到底比不上你妍表姐,不问你要了。”知女莫若母,吕皇后哪里会不清楚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因此只好笑的摇了摇头。
荣安公主对此,只能傻笑两声当做回应,然后又问道:“母后,你怎么到望春亭来了?”